邬修明或许并不明白,垂下的眼尾还是显得那么慈悲。
很耐心地跟他解释道:“公主理应葬入皇陵,想要将公主带出绝非易事,只恐陛下也……”
“绝非易事,却并非为不可能之事,对不对?”李重华两日未入眠了,只是闭眼都能看见那燃了满城墙的火把,和被围在了士卒中的晏泠河。
他的心中有恨。
他怨恨自己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她内心真正所想、他怨恨行事歹毒的淑妃,怨恨不近人情的皇帝……最后又怨恨不公的天道和无情的人世。
可怨恨到最后心却是空空荡荡的,带着湿气的凉风穿堂而过,什么都被卷走了、什么都不剩下。
邬修明叹了一口气,点头又紧跟着摇头道:“殿下,世上鲜少有不可能之事,只是人总要懂得权衡利弊,如今倾力去带出公主,并非明智之举,只怕……”
听到权衡利弊四个字的时候,李重华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了,只剩下了一层空壳的心斑驳碎成齑粉。
他几乎是低吼着对邬修明说:“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皇位,我不想要那些!”
“什么江山、什么皇位、什么权势,我通通不在乎!我宁可我不姓晏、我宁可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
说着,他又因为愤怒与痛苦颤抖了起来,眼中干涩什么也落不下了。“太师,若不是为了泠河,我不会来寻你的,在掌印府的这些日子,好过我在宫中的十几年。”
“可我的妹妹死了,她现在死了啊!”他握住案角的指尖嵌入到了桌中,指甲翻开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所谓天皇贵胄,却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不住,我要这一切有何用?”
他的灵与肉在撕扯、在嚎啕,但邬修明听不到这一些。
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