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仗着自己本事高,天真而妄为,将劝诫全部抛在脑后。那个人会耐心地给她讲外界的事情,会给她带有趣好玩儿的物什,还会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后拿手拨开她发上的碎叶。
年少而慕艾,她随随便便地就将一颗心交了出去,甚至忘了自己的责任,所以活该被人践踏。
成年礼到了。大祭司年迈,族中要选择她和师弟谁是新的祭司。她和师弟修的方向不太一样,可都各有所长,族中同一辈分的其他人都追不上他们。支持她与师弟的长老人数无差,只大祭司早在前几日就偷偷召与她,言明更瞩目她一些。
“为什么不选师弟呢?”踌躇着,她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孩子,戾气太重了一些。”那个时候,大祭司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是这样回答她的,目光藏了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从小就希望能当上大祭司,可是当这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她犹豫了,真的要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吗?下意识地,她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在月下承诺,带她走,永远都对她好……
按捺不住心中骤然涌起的欣喜,情意挑明,纵使往日再怎么开朗,也忍不住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低头应了一声。
所以没看到心上人那骤然变冷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师弟正倚在门口等她。脸色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只听他用一种格外奇怪的语气问着:“你当真不后悔?”
讶然师弟暗中早就得知她的事情,惶然之后,她咬着下唇,目光坚定,“是,我想好了。”
况且她要是离开了,师弟就是铁定的下任大祭司,哪怕不论往日的情谊,师弟也不会出卖她的。他能得到最想要的大祭司之位,她也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这里,如此双全,何乐而不为呢?
她如此天真地想着。
所以被背叛的时候她才那么不可置信,在仇恨中翻来覆去,不得解脱。那一刀可真凉啊,夏日里,她却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谁能想到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等待她的,是一个杀局?
……
常人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总该有几分义愤填膺,有几分唏嘘同情。可秦罗衣只微笑颔首,“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她目光清远又透彻,像是什么都知晓,只等待幽魂来交代。连一旁的易华,也依旧是笑着,洒然间带着一缕对世间的悲悯,若有若无,不远不近。
在这种背景下,是同秦罗衣如出一辙的冷酷了。
见二人根本没有表情波动,自知这副作态没甚么用处,幽魂收起那般模样,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又不是傻子,都过了十多年了还那么沉浸于情情爱爱之中。只是她枉死,尸体还被师弟用咒术封着,不得安宁,幸亏有族中的圣物保了她的神智。
她一生也别无所求,只是……“两位应是来寻圣物的。”幽魂看着易华与秦罗衣,语气无波。
圣树其实只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之所以是圣树,是因为他们一族的圣物埋在这个禁地之中,恰在树根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滋养,树自然也带了些圣物之能。
这本是历代大祭司继任后才该知道的秘密。可是她骸骨刚好被封在这里,恰巧也滋润了她。树的根遍布这一整片土地,发生了什么,她都听得到,看得见。
“吾族将有大难。”到底她也是被族人精心培育过的,自己那一刀捅死她的好师弟,现在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她一清二楚。
“恳请二位施以援手。”说道这一句的时候,幽魂终于神色波动起来,哪怕是极力遮掩,也遮不住她的懊悔与痛苦。唯深深一拜,诠了她的心声。
每个日夜,她都在想,若是自己没有想抛弃责任的枷锁,会不会结果便不一样?她对得起的人对不起她,对得起她的人却被自己辜负。日日煎熬,苦而无解。
幸而,她等到了他们。从秦罗衣步入这里开始,从她听到、看到那个女子步步谋略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真,幽魂看着面前的相携而立的男女,他们也的的确确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一阵微妙的沉默。“我看上去像是滥好人吗?”眼波一抬,秦罗衣无声问着易华。
低低一笑,易华同样无声回道:“当然不是。”同样的,他也不是,秦罗衣在眼睛都不眨一下,左手阴谋右手阳谋地给人甩绊子时,他可是那个看热闹加添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