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落入此境地的无奈,对自己的鄙夷唾弃,都让魏浅禾恨透了顾沧恒。
她咬牙切齿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宁可流放充军,都不留在你的别院躲藏修养吗?因为我知道,你会从此替我改名换姓,让另一个女囚顶替我的身份流放去西北,再然后,等待着我的,就是令人唾弃的王府外室身份,默默无名,到死都再出不得你的别院。”
顾沧恒面容讶异,不知她为何能猜到这一切。
当初,他让柳榆安排好了一个死囚顶包,的确已在着手为她准备新的名册身份,但过不了明面的假身份进不得王府,所以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得待在他的别院中足不出户,连侍妾的身份都算不上。
着急辩解,顾沧恒道:“不是这样的,自你那日清晨反问过我明媒正娶之事,我有在想办法给你新的身份,只要等那阵风头过去,你会是底下哪个郡县刺守家的小女儿,同样有资格入我王府,三媒六聘,绝不含糊。”
这是魏浅禾死活要离开后,顾沧恒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这件事只有他和柳榆知晓,此后从未有机会向魏浅禾提起过。
魏浅禾冷笑一声,根本不屑:“也就是说,若我那日不曾追问过名分的事,等待我的就是权贵外室的结局,王爷认为,以我的性格,会开开心心地接受吗?”
顾沧恒急道:“那几日突发意外,能够思虑的准备我都有在做,难免还有往后深远,考虑不周的事情,但只要你安安稳稳住下来,日后,我自然都会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
魏浅禾摇头,道:“不,你不会,我等了你三年,直到死,都未曾有过名正言顺进王府的机会。”
顾沧恒愣住了:“你在说什么,靠胡乱猜测,你就将我的罪名定死了吗?”
魏浅禾没有理会他的质疑,接着道:“我不仅知道你以外室身份待我,还知道我们会有一个孩子,她是个活泼、漂亮的小娘子,但是因为我在你这里失了宠,死后她便被人伢子不停转卖,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说到此时,顾沧恒终于有点听不懂魏浅禾在说什么了。
他原以为她在与自己就事论事,却原来她是以擅自揣测自己,不停给他定罪的吗?这些事他通通都没有做过,她凭什么以推测污蔑他?
“你胡说,什么小娘子,什么失了宠,还有,哪里来的三年,直到死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顾沧恒本就因酒气而混乱的头脑,此刻彻底乱了套。
魏浅禾根本不管他的反应,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已决定和盘托出所有真相,在今日与他彻底割席。
她只麻木着继续往下讲:“还记得我与桃李说过吗,阿父死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预示了我们之间过后种种,我们生的那个小娘子会取名顾玖翎,她的一生与我完全相反,虽开局混沌,但过程精彩,结局圆满,而我,不过是她人生中不甚光彩的背景板娘亲。”
直到魏浅禾把梦中女娘的名字都说了出来,顾沧恒恍然想起,那日的确听她与桃李描述过一个梦境。
那时他只觉奇怪,为何她万分笃定腹中是个小娘子,但所听太过离奇,他只以为是她孕中臆想,当时未再深究其中古怪。
今日听她述说,虽因果逻辑俱全,却仍旧令人生出荒诞之感。
“一个梦而已,如何能说明真相,判定他人的选择和命运?”
即便无法完全相信,但顾沧恒固执以为魏浅禾陷入了自我猜测的迷障,他没法将她从虚妄中拉上来,那就跳进她的思维迷障中自证。
“我认为,就算你说的梦境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我们会有一个女儿,那我也会格外疼爱你们母女,绝不会让你红颜早逝,孩子颠沛流离。”
魏浅禾苦笑一声,道:“若我没有看过未来结局,恐怕我也是这样想,且对你这般期待的,但事实是,三年为期的新鲜感,色衰而爱驰的被抛弃,无论哪一样,你敢说,半年前的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对我吗?”
长远的感情,需要陪伴与经历,魏浅禾到现在才看清,从前的他们,感情基础有多薄弱,以色相而起的情爱,能维持多久呢,不过三年而已。
顾沧恒被她的质问镇住,愣愣呢喃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疑惑,我当然不会,就算半年前,我也不会这样对你。”
他承认,自从西北之行开始,他们所经历的比他们过往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丰富,但那并不能抹杀十多年陪伴产生的细碎爱意,这半年多的经历只是让他更爱她的每一面,却并非证明他从前不是真心爱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