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攸郁闷,“你大老远赶来是为了说这个?”
“别生气,你听我说完。那时许多剑修都以剑尊为目标,渴望战胜他超越他。许多剑灵便以澜光剑的剑灵为对手,渴望有朝一日与它一决高下,哪怕它当时并不存在。我当时也是。”
赵梨攸更郁闷了,“原来你把我当成假想敌?”
“也不全是。总之我那时很想见到你。”雍游轻声笑了一下。
竹剑在门上拍了一下以示不满。
“见到我然后打败我,对吧?”赵梨攸睡意全消。
“我的主人还在世时,总爱去找剑尊比试。每一次鸣溪剑靠近澜光剑,我都会特别仔细地分辨,澜光剑里到底有没有剑灵,那懒散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当然,主人每次都落败而归,我的期盼也次次落空。”
越寒霄默默把从前每个来找他比试的剑修都回想了一遍,把他们的剑也回想了一遍,越想越感到烦闷,竹剑表面蒙上了一层白霜。
“后来好不容易有一次,主人与剑尊比试时,我发现澜光剑里有一团不成形的意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一直叫你,对你说了很多话,但你都没听见,也没理会我。”
“好话还是坏话?”赵梨攸猜测多半是后者。
雍游跳过那个话题,接着说:“那次也和之前每次一样,主人落败而归。我当时以为不要紧,以为一切还有机会,反正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会再去凌霄宗找剑尊比试,说不定那时候澜光剑的剑灵已经可以化形,可以与我一决高下。再不济,至少应该能听见我说话。那我就是第一个看见它,第一个战胜它的剑灵。”
“你这好胜心……”赵梨攸想叫他进屋交代清楚,于是再次朝竹剑伸手,离得更近,但竹剑越发抗拒,空气都变得更凉了。
“我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次。那之后不久,仙魔大战爆发,主人在万魔窟混战中身死道消,留下鸣溪和我。我也见到澜光剑被留在万魔窟镇压魔族余孽,神剑折损严重破败不堪,我试着联系澜光剑的剑灵,但没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细微的灵力都感觉不到了。我断定它已经不在。”
气氛变得凝重。赵梨攸握住了竹剑,将它放回不远处的桌面。
“那之后我消沉许久,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那几百年间,我终日无所事事,偶然会云游四海打发时间。比如去宝禅寺,比如在观音祭上假扮观音。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也是悲哀。仙魔大战中以身殉道的修士那么多,凡人一概不知,只会被一群和尚坑骗,在宝禅寺朝拜一尊白玉石雕,把毫无灵性的东西奉为神明。多荒唐,偏偏只有在这种荒唐里,我才尝到一丝趣味。”雍游的语调中透露出自嘲。
越寒霄不想再让雍游再说下去,他眼睁睁看着雍游和赵梨攸叙旧,而他自己,只是局外人。甚至连局外人都算不上,他现在只是一柄竹剑而已。
“直到我遇见你。”雍游稍作停顿,没等到她回应,才又继续说,“我当时是不忍心骗你的,但没想到你那么执着,所以我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事求我,直到你告诉我你是澜光剑的剑灵。”
“我没想到澜光剑的剑灵还活着,更没想到我期盼了几百年的对手竟然是女子。你没有认出我,但对我而言,那既是和你初见,也可以算作重逢。”他语速减缓,言语中带了点别的情谊。
赵梨攸不想被他带偏,玩笑道:“初见你就骗我,果然没安好心。”
“随你怎么说都行。你还在人世,让我突然觉得人世也还有点儿意思。但第二次见面,你很生气,我只好赔礼道歉,死皮赖脸跟着你。”
“你是够死皮赖脸的,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赵梨攸想开门狠狠说他几句,这种话隔着房门,失了气势。
“幸好你宽宏大量,与我成为朋友。”雍游犹豫了一下,再开口时变得很谨慎,“但时间越久,我越确定,我不想仅仅是你的朋友。”
屋子里没了声息,只有一道寒气扩散到屋外,变作天地间的风露。
雍游顶着凛冽的寒意继续问:“赵梨攸,你能不能开门?”
眼见赵梨攸抬手伸向房门,越寒霄突然冲过去抱住她,抓住了她的手背。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滞,一切外物都消失不见,除了他怀抱里那个人。肌肤相亲的触感让他明白,他不再是竹剑里飘忽不定的神识,他终于化作一个人,终于做回自己。
“不要,不要开门。”他的声音很轻,但就在赵梨攸耳边,足以让她清晰地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