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设当然知道这钱是谁掏的,看着儿子弯身给自己抹上滑石粉,小心翼翼地将义肢安装在自己的腿上,动作稳重妥帖,丝毫不见毛躁,心里满意极了,也喜欢极了。人老了,弱了,病了,就会额外地感念亲人的照顾,对这个被家庭拖累得几乎无法喘息的二儿子感激不已,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谢谢人家谢总没有?”
陆思麒点了点头:“谢了。爸你起身试试?”
陆建设站起身,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很轻,很稳,车祸之后还可以这样便利地行走,简直就像是做梦。陆建设高兴得在室内走了十好几圈,后来他捂着脸哭了,越哭越是大声,老泪纵横。
陆思麒看着痛哭的父亲,矮下/身子蹲在他面前:“别哭了,让我妈看看去?”
陆建设擦干眼泪,高兴地点头。他原本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撞残疾之后行动不便,没有劳动能力,而且成了家庭的沉重负担,这不但消磨了他生存的意志,也极大地打击了他多年来作为家庭顶梁柱的自尊心。最难过的时候,看着自己家聪明绝顶的二儿子被拖累得从学校辍学,他甚至有过自暴自弃寻死的想法。
现在能走在儿子身后,跟高大一表人才的儿子并肩,让他心里升腾起无限的希望,仿佛所有的厄运都过去了,曾经垮下去的一家人,还可以如同断肢再续的自己一样,重新站起来。
多亏了这个二儿子啊,他在心里暗暗地想。三十万的一对儿假肢,加上全家住院治疗将近两个月的费用,二儿子的那个谢总迄今为止花在他们陆家身上的钱,估算起来快有小一百万了吧?
何况未来也是个天价数字,因为重病的刘福兰几乎全身关节都需要置换,人体六大关节,肩、肘、腕、髋、膝、踝,她第一步要置换膝髋,恢复行动能力,材料一律进口,医生也请的国内最顶级的专家,前期的手术和预后费用五十万起步——人家为什么花这个钱,陆建设和刘福兰虽然没有深问,但谁都不傻,看自己二儿子那张帅气的脸,大概也猜出来了。
虽然不舍得孩子就这样被人包/养了,尤其是二儿子这样天资聪颖又争气的孩子,可是,乞丐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天上掉雹子他们也得受着,何况现在天上掉下来的是馅饼。
即使,这馅饼是用自己亲生骨肉的尊严交换来的。
刘福兰躺在病床上。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她整个人比之前健康多了,蔓延全身的炎症得到了控制,虚弱的心脏在药物的维持下,状况也有了改善。她看见老伴儿行动如常,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跟儿子一样高大健康,眼睛里闪过一抹泪花,又哭又笑地喃喃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