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从龙 竟夕起相思 3064 字 2024-01-07

卫戈握着刀的手有些发抖,嗓中像是被什么扼住,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想让我离开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卫戈道,“大可不必如此认真地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全部是我自作多情。我会当真。”

林晗沉默地望着他,眼中绽开朦胧的笑意,快要顺着发红的眼眶溢出来。

“都是假的。”他垂下眼眸,柔和地吐露出无情的话,“撩拨你,引诱你,都是为了让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不离开我。”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现在不接着骗我了?”卫戈压抑着嗓音,句句紧追,“为什么改了主意,要逼我走了?”

林晗略微低头,抬指抚过眼尾,深吸了口气,柔声道:“你知道裴信为什么非要抓我回去吗。”

回想起曾经两封书信,卫戈心间像是扎了根刺,强忍着怒意:“我不想知道。”

林晗凄然一笑,如若罔闻地轻叹道:“还记得吕应容么,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受制于人,委曲求全,表面上是尊贵,暗地里却连尘土都不如……”

“所以呢,”卫戈大概能猜到他所说的是何事,眉宇间压抑着阴云,“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厌弃你么。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也把我看得太轻了。”

林晗摇了摇头:“我想让你明白,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卫戈不再多言,静默地听着他道来。

“我七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到盛京。”林晗眺望着渺远的群山,似是沉入了久远的回忆,“平都公主十四,与我情如姐弟。经由她,我认识了当时权势滔天的聂铭。”

他的双眼刹那间变得幽暗冰冷,唇齿中犹带着彻骨的仇恨。每一个字的语气都很淡,却像自己拿着刀子,细致地把肺腑一寸寸剖给人看,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他说对我一见倾心,将我诱哄到府中,百般侮辱。那些日子简直就像噩梦,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后怕。后来在他身边的时日长了,知道他有个政敌叫裴信,正在宗室中挑人继承大统。那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做皇帝,要把聂铭踩在脚下,让他整个家族为我受过的屈辱陪葬。”

林晗长舒了口气,沉重地闭上眼:“我费劲心思,终于让裴信注意到。他不仅助我摆脱了聂铭,还为我授业解惑,为我登基扫平了障碍。我势单力薄,要坐稳皇位铲除聂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裴信,而我一无所有,只能以情做饵,让他供我驱驰。他倒是个君子,十年来都没对我做什么,然而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了。”

“那我呢。”卫戈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脸色苍白地自嘲道,“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也只是算计吗?”

林晗静默了一瞬,垂目掩饰眼底黯然,道:“只是算计。”

卫戈下意识后退两步,眼中空茫:“岂不是该谢谢你,没等到我用情至深的时候才告诉我,一切都是骗我的。”

“你走吧。”林晗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就当从来不曾遇见我。”

卫戈把两柄长刀收至腰后,看向他的眼神里逐渐覆上冰霜。陌生而冷淡的目光像是无形的刀尖,瞬间便将林晗的心刺了个透。

他转身离开,走得很干脆,不出片刻,林晗就望不到他的身影了。

卫戈一走,他再也克制不住,眼里的泪,心底的痛,陈年的疮疤,眼前的困境,一股脑涌上来,把他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淹没。

也好,孤家寡人,这才是他该有的宿命。

他凝视着卫戈远去的方向,像是注视着一场恍惚的幻梦,山高水远,江湖不见。

林晗擦了擦脸上的泪,收敛了心神,接着为手下的人做打算。如今他们已经没有粮,赖在山中不是个法子,仍需找机会撤退。

卫戈说的有道理,如今到处都是洪水,沿着北岭翻山到灵州,或许能走出条生路。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了,可不能再拖累安化的百姓遭殃。

片刻过后,林晗亲自率领着麾下,护送着安化百姓走上山道。山岭地势高峻,虽然难走,但不必担忧洪水,沿途摘草叶充饥,更不至于饿死。

唯一的难处在取水,顺着山道走了四天三夜,林晗都只能接点雨水解渴,过得十分凄苦,加上心中郁结,整个人憔悴不堪,像是能被风吹跑。

接连几天过后,他终是撑不住,累得染病,昏昏沉沉地在营地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是满天繁星。兴许是看他太辛劳,有人给他送来了食水留下。三两个新鲜圆润的果子,一只小巧的水囊,林晗省着喝了口,竟是清冽的山泉。

第54章 “夫家”来援

夜里万籁俱寂,风息间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低哑的鸟鸣,抬头就能看见苍白的月亮。

林晗的心境莫名烦躁,提不起精神来。他背靠着树干休憩,头顶传来一阵鸟翼扑打的嘈杂。正在这时,派出去的斥候行色匆匆地前来回报,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路疑似军伍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