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争吵

女驸马 孟今看 3414 字 2023-12-16

“是谁告诉您的,您在跟谁合作?”

吴相沉着脸,道:“这你不需要知道,总之,若非秋澈那小子……”

“我不是孩子了,”吴易起突兀地打断他,“祖父,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朝堂上那群人信你,向着你说话,因为你有威信……可总有些疑点是没法解释的。”

“我不傻,我猜得出来真相是什么。”

吴相目光冷漠地盯着他:“……你猜到了什么?”

“您与南夷合作了,”吴如生低声道,“但对方背刺了您……对不对?”

吴相抖了抖胡子,反驳:“一派胡言!定是你与那秋澈小儿走得太近,才会听信谗言——”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吴易起瞪大眼睛,激动得面红耳赤,“那你如何解释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南夷内应的消息!为何你在朝堂上对此三缄其口?到底是清者自清,还是不敢解释……”

“啪——”

一道巴掌声打断了吴易起的声音。

祠堂里一时安静无比。

这一巴掌声音太响,院子外的众人都一个激灵,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地不敢吱声。

吴相向来疼爱这位长孙公子,旁支的几位表公子里也有无父无母的,都没有被吴相亲自养在膝下过。

怎么今日祖孙俩闹成这样?

吴如生也想知道。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面前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长孙,半晌,气愤道:“荒唐!谁给你的胆子与我叫板!”

“是谁荒唐!”

吴易起气得咬牙切齿,眼眶已经红了,能看见隐约泪花闪烁,却还是提着声音,慷锵有力地反驳:

“是您教导我为人处世行得正坐得端!是您教

导我要爱国忠君!是您说吴家是清流之首!世代只忠于陛下……我按您的要求做了十几年,也这样信了十几年。”

他喘着气,哭笑着问:“可如今,您又是怎么做的呢?”

吴相胸膛起伏片刻,咬着牙没看他的表情,冷冷道:

“老夫早就说过你太过天真,如今时局早已不同当年。十几年前的话,放在如今,如何能当得了真?”

“我怎么做,当然自有我的道理。不需要你来质疑。”

吴易起再次反问:“像您默认我父亲强抢民女、又在我母亲报仇后恼羞成怒杀了她一样吗?”

吴如生立刻呵斥道:“闭嘴!那是她活该!”

吴易起沉默下来。

他缓缓直起因为挨了巴掌后有些佝偻的身子,低声道:

“我眼里的祖父,不是你这样的。”

吴如生浑身一震。

“我很清楚,给我带来阴影的不是秋大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我父亲——”

“还有你。祖父。”

吴易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

“我对您很失望。”

他打开门,无视了院子里伫立的几个战战兢兢的下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恍惚地想:

从小到大,那个长在他心里顶天立地、清风道骨的祖父,究竟是他的臆想……

还是,只是一个谎言呢?

……

秋澈今日新官上任,去大理寺走了一趟,熟悉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工作地点,就收到了杨裘的传信。

对方约她在京中的酒楼玲珑阁里见一面。

秋澈便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前往酒楼的马车。

玲珑阁是朝京最大的酒楼,每日都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一楼大堂设有台子,有说书先生在台上抑扬顿挫,满堂喝彩。

秋澈来时,刚报上名姓,小一便恭敬地将她引至一楼雅座隔间,一开门,就见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坐的笔直端方,手持书卷,垂眸不语时,也能看得出气质温和。

一个满身酒气,手里还捏着酒葫芦,埋头倒在桌子另一头,不成人形,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见敲门声,杨裘抬头,放下书,起身行了一礼,嗓音温和:“秋大人。”

秋澈同样回礼:“杨兄不必客气,既然已是同盟,称呼我名姓也无妨。”

杨裘笑笑:“礼不可废。”

秋澈不在意地耸耸肩,知道他在某些事上出奇地固执,便也随他去了。

她目光转向在场另一个人,微微诧异地挑眉:“吴易起?他这是……”

杨裘叹气:“半路遇见,吴兄拦着马车,硬要与我一同走,在下甩不开他,只好将他一同带来了。抱歉。”

恰在此时,吴易起抬头,满脸醉态,迷迷瞪瞪地盯了秋澈片刻,嘿嘿笑道:“秋……秋兄!你怎么也在这!巧了!快,快来陪我

——一醉解千愁!”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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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思索,也就知道了他醉成这样的原因。

大概率是因为他母亲的事罢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去拦杨裘的马车?

想着,秋澈在一旁坐下来,自然而然地向杨裘投去疑惑的目光。

杨裘竟然也真的凭这一眼读懂了她的意思,当即无奈一笑:“秋兄应当知道,在下的父亲,是赵王爷。”

曾与吴相志同道合、后又分道扬镳的兄弟。

“他拦着马车,问我……”

“问什么?”

“问我,我父亲当初与他祖父分道扬镳,是否就是因为看透了他祖父的为人。”

杨裘说着,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

他今年已经有一十三了,是赵王第三个儿子,而赵王年纪和吴相相当,这样算起来,阴差阳错,他竟然还成了吴易起的父辈了。

能对着一个并不太熟的同僚说出这种话来,看来吴易起真是喝的不少。

见秋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杨裘问:“你不问问,他为何会说这话?”

秋澈眨了下眼:“我以为杨兄已经看出来了。”

双方对视一眼,杨裘轻轻吸了一口气:“所以,吴相真的……”叛国了?

“十之八九,”秋澈淡淡地看向窗外,“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为什么他手上能一直有来自南夷的迷药。”

关于案情,秋澈昨天已经写信告知过一遍给杨裘了,即便如此,亲耳听到时杨裘还是有些恍惚:“……我父亲,其实也是说过这样的话的。”

“嗯?”

“他说……吴相野心太大,迟早要走岔路。”杨裘低声道,“我从来不信,没想到有朝一日……”

“我也没信过。”吴易起突兀地插话道。

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虽然脸仍然是酡红的,但眼神却已经清醒了大半。

他趴在桌上,愣愣地说:“那么多人都告诉我,说他只手遮天,说他野心勃勃……我从来不信。我一直觉得他的初心是为民做事,哪怕权倾朝野也不会变。”

“到头来,竟然是他亲自击溃了我对他的想象。”

他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嫌丢人似的,吴易起偏头把脸埋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说不清哪个哭法更丢脸一点。

秋澈毫无感情,甚至听着他的哭声还有点想笑。

她淡淡地点评道:“人都是会变的。”

杨裘问:“那你呢?”

秋澈:“嗯?”

“我从你的改革变法中,看出了你想改变这个腐败朝野的心,”杨裘温吞道,“你的初心,也会变吗?”

“我?”秋澈想了想,却笑道,“没有初心,何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