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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从来不缺下人,绝大多数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那时唯有昆叔对我最照顾。”

“昆叔?”逢月回想了片刻才道:“是上次给你送樱桃,左手缠着黑布那个吧?他好像很少来府里。”

苏景玉点头,“打从我记事起,他的左手就使不上力气,想来肌肉抽缩的变了型,所以一直用黑布罩着,前些日子我打算给他看看,他说害怕大夫,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我不在府里的这些年他被父亲派到庄子去了,所以很少回来。”

何止是苏府的下人见风使舵,林府也一样。

逢月即便从小就学着自我开解,不会因为被无视被欺凌而难过,却也知道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像周妈一家及昆叔这样真心实意的下人,比有些家人还要强上百倍。

逢月离府整整两日,巧儿没了主心骨,时常独自呆在房里,闷的快要长出草来。

她从不仗着与少夫人亲近就恃宠而骄,桃枝和东院其他的丫鬟婆子们都不讨厌她,但毕竟来苏府的时日尚短,加之以前在林府被欺负怕了,更加事事小心处处留意,不敢到处乱跑。

好容易把逢月给盼回来,先桃枝一步跑着东院门口迎她,见苏景玉正挽着她的手说笑,脚下一个急停,乖巧地站到一旁,双手支在逢月头上替她遮阳。

两个小厮忙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逢月吩咐桃枝把新鲜的瓜果送到子溪和离儿那去,知道苏景玉喜欢吃南瓜饼,全部都留了下来。

晌午刚过,骄阳肆虐,暑气蒸腾,走上几步路身上便汗涔涔的。

逢月去盥室洗脸净手,苏景玉刚进内室换了一身更轻薄的袍子,就听见窗外传来顺子急促的呼唤声,猜到八成是崔荣锦那边有了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开门。

顺子累的汗流浃背,回手将房门拉紧,极快地向内室扫视了一圈,苏景玉见他这副心急又小心的模样沉声问:“怎么了?”

顺子确认房里没有旁人,猛喘了两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世子啊,昨晚太医院的孙秋允辞官离京,还没出城门就遇到了刺客,各个武功高强,崔少爷的人拼死救下他,还险些被左手刀给抢走了。”

苏景玉神色骤变,“又是左手刀!”

顺子急的跳脚,“世子啊,先不说这个,孙秋允本来就伤的重,再被左手刀这么一折腾,眼下都快没气了,崔少爷信的过的大夫都素手无策,急的跟什么似的,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苏景玉来不及多问,轻叩盥室的门告知逢月他要出去一趟,跟着顺子骑马奔城外不远的北鲁村而去。

整座村子的田地都是崔荣锦种药材用的,全部是泰安堂的人,顺子引着苏景玉在村口临近下马,两个崔荣锦的心腹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拱手:“苏世子,孙秋允快要不行了,我们东家……”

苏景玉来不及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喝止道:“带路!”

孙秋允身份特殊,藏的隐秘,顺子一大早被崔荣锦的人叫来,熟悉路线,年纪小脚程又快,赶忙跑在最前面引路,在一幢高大气派的储药仓前停下。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守在周围,两个心腹站在门口对里面悄声说了几句,片刻后大门从里面开启。

仓内的药材堆积成山,沿着侧边的窄梯向楼上走,尽头处有一道包着铁皮的木门,四个带刀的守卫站在门口,与崔荣锦的两个心腹对视点头,推门请苏景玉和顺子进去。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药味扑面袭来。苏景玉十年间以血为饮,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面不改色地撩袍进门。

屏风后,三个泰安堂的大夫摇头叹息不止,桌案上堆满了被鲜血浸透的细布,孙秋允阖目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

崔荣锦唯恐孙秋允死了,坏了苏景玉的大事,急得满头大汗,一脸焦灼又内疚地起身相迎,“兄弟,你快看看他!”

苏景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带着房里的人先出去,坐在床边掀开孙秋允胸前盖着的血红的布巾,胸前的伤口仍然像泉眼一样往外渗血,看形状是被利器所伤,险些贯穿身体。

脉搏弱的几乎探不到,苏景玉不由轻叹,孙秋允在御前服侍了半辈子,不论是忠心或是医术,太医院里都无人能及,却还是免不了被杀人灭口的下场。

若是早两个时辰还有得救,如今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唯有拼尽全力一试。

好在守着这样一座大药仓,各种救命的药材应有尽有。

他静下心来,先不思及其他,只顾着开方救人,一口气忙到深夜才从鬼门关把孙秋允给拉了回来,又怕他夜里伤情再度恶化,寸步不敢离开,疲惫地倚在床柱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