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当然不是罪!没有人应该为了活下来这种事而背负罪责。"帕特留斯立刻说道:"世人大多愚昧,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些而对别人横加指责,这样的人你根本不需要在意!"
"我当然不在意啦,被说的又不是我。老师你紧张什么?"容远笑问道。
"我这不是这不是怕你会想的比较极端吗?"帕特留斯吞吞吐吐地说。
"哈哈,你又在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容远耸耸肩,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相信狄克的,老师你以后也不用怕他的。"
"怕他?"帕特留斯像是被侮辱了一样跳起来,色厉内荏地嚷嚷道:"谁怕他了?我才不怕他呢!"
才怪!
容远瞥他一眼,他分明还记得当初帕特留斯见到狄克的时候吓得差点摔倒的事呢!这几天虽然说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同伴了,但帕特留斯一直都很少跟狄克说话,连视线交汇都躲躲闪闪的,显然还是怕的。
看到容远的神情,帕特留斯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表现,也有些脸红,他支吾几声,才勉强解释道:"就算就算当初的事情情有可原,但是一万多人都死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据说后来的人去收敛尸骨的时候,发现直接死在狄克剑下的就有上千人,这样的家伙,难道不可怕吗?"
容远没再说话。
他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想到之前所见的那种瑰丽纯粹的青色火焰,心中隐隐觉得,当初的事情或许还另有隐情。
不管怎么说,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胜过那些不知几分真假的传闻。
此时此刻,想到狄克,容远心中是有些感同身受的怜悯的。他不知道当初那个人在心里积累了多少痛苦,才会自暴自弃到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那个样子,明明有着惊才绝艳的天赋才能,却几乎客死街头。
人们因为他厚颜无耻地活下来而不能原谅他,但在容远看来,经历了那一切以后,活着本身就是最痛苦最痛苦的一件事了,死亡反而是解脱和逃避的一种方式。
深夜,一具诡异恶心的昆虫灵怪尸体被送进了莱恩府,几名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专家立刻开始动手解剖尸体。明亮的灯光中,皮肉和甲壳被一层层地分离,一台灵念形成的巨大仪器悬浮在上方,无数细小的探针扎在尸体各处,在仪器上显示出各种各样跳动的数字。
间隔不远,一条长长的走廊上,狄克左手拎着包裹,右手抱着睡着了的维德,后面还跟着一个背着小包裹的维诺,活像是一个拖家带口到城里投奔亲戚的老农。
他们沉默地跟在管家后面,听着他说:"那两位客人已经在山语院休息了,殿下说带你们到秋江院暂住。这府里的规矩你都知道,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出现在殿下面前。"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十分冰冷。狄克微微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当年的事情,殿下可以体谅你的难处,甚至还在城主府为你开脱,但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只心疼我家殿下为你遭的罪!薇薇小姐去世了,殿下唯一的长辈雪莱尔夫人也因为殿下一力要保全你而与这边断绝了往来,发誓此生都绝不踏入瑟瓦肯!而这些,都是因为你!狄克,你好自为之!"
整个瑟瓦肯敢在狄克面前这么说话的人可不多,但眼前这位神色严厉的老者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曾经也笑眯眯地看他练剑,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罚他在墙角面壁,天寒地冻的时候还亲自驾车到剑术老师那里接他回府过年。在他面前,杀神二字毫无威严,站在眼前的只是一个让人失望、痛恨的"外人"。
狄克垂下眼睛,默然不语。
老管家虽然愤怒,但有襄马的命令在前,能说这么几句已经是极限了。等到老管家走后,两名侍女进来帮助几人收拾行李,安顿着让两个孩子先睡下来。
狄克独自一人走出屋外,在屋檐下看着窗外的暴雨,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整夜。
清晨,云层中透过一层薄薄的微光,让人还能意识到太阳的存在。
仅仅一天,气温就降低了十度左右。天气湿冷,很多人即便穿上了厚厚的毛织衣服,依然被冻的瑟瑟发抖。
城门处比起之前显得十分空旷,仅有一些远道而来的商人正排队等着进城。一辆青色的马车哒哒地驶出城门,朝城外的迈哈镇驶去。
"什么?昨天晚上人就搬走了?"
容远等人之前居住的客栈中,一名穿着红衣的女子把客栈老板的脖子一抓,拉到跟前问道:"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雨,他们能去哪儿,啊?你该不是糊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