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安穿着玄色大氅,越发衬得眉眼如墨,面色苍白。他看到只带着步步一人的谢嘉仪,愣了一下,然后远远地抬手躬身一礼。
这是从大觉寺赏月那晚,他们第一次见面。
似乎是一阵寒风过,陆辰安偏头握拳抵唇不住咳嗽。谢嘉仪顾不得发愣,忙带着步步上前,急得团团转:“你要不要紧啊?要不要看太医?要不——”
陆辰安这才止住咳嗽,“这里风大,在下正要去茶楼坐坐。”
“哦哦,我也要去茶楼呢。”
本来看到人就觉得异常羞耻的谢嘉仪已经做好了打过招呼转身就跑的准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跟陆辰安一起坐在了厢房中,正是谢嘉仪专用的厢房,上次请教南方河道就是在这一间。
厢房里暖融融的,烧得是无烟的红螺炭,点的是气味清淡香甜的海棠香。
这些日子谢嘉仪根本不让自己想到陆大人,她差一点就要染指陆大人这件事,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尤其是陆大人的表妹还那样好,虽然只是那天短暂的接触,谢嘉仪就已经意识到那是一个好姑娘,表面看起来像张瑾瑜一样端庄安静,但却是跟张瑾瑜这样装模作样完全不一样的好姑娘。
是真正的“端庄婉约”。
人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有她这个跋扈骄纵的妖怪插入的份儿。关键她还误了人家两人的相见,差点抢了人家的姻缘。天呢,前世陆大人一直到最后都是那个唯一死站她这个皇后的人,她却差点阻了他跟前世他念了一辈子的人的缘分。
关键,谢嘉仪坐在那里忍不住抠弄着桌角,她本来就要喜欢上胡姣那个姑娘了,可当她知道胡姣是陆辰安表妹的时候,谢嘉仪立即对那个无辜受累的姑娘不待见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对胡姣升起了厌,简直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听人家好好说话都忍不住想发脾气
母亲札记上说:人人心里都住着一只丑恶的兽,我们要做的就是看好它,关住它,然后有一天消灭它。
那天刚刚经历大惊大难的胡姣坚强而美好,可对面的谢嘉仪却看到了自己心里那只丑恶的兽探头了。
她贵为郡主,当知道胡姣就是那个表妹的时候,她羡慕她。
或者说——嫉妒她。
继而排斥她。
使人送走胡姣的谢嘉仪,觉得害怕。她在陆辰安面前扮演了那么久的端庄温婉,就像个笑话,她好像非要把自己挤进一件并不合身的衣裙,狼狈不堪。而在她狼狈的时候,陆大人说她很好。陆大人的笃定,让谢嘉仪真的以为自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