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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反省起自己傲慢的态度,对封建王朝的寻常百姓来说, 信仰一个不会伤害他们的神,兴许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就连宫廷之内,也有观星台那样玄学迷信的场所,有国师那样多多少少沾点儿坑蒙拐骗的职位。

珠桦倚靠在窗边,欣赏院中热闹灼灼盛放的石榴花, 她想, 她的确自负骄傲地昏了头。一个编造神话寓言的人, 哪来的资格嘲笑相信神话寓言的人?

这座宅院如今焕然一新,正门上的牌匾由顾寻真亲手所题,花园正中亦栽种着各色奇花异草,皆生机勃勃,生得张扬肆意,红如血、碧如天。

珠桦仍留着正九品官职,但《异闻录》发行后,她便无事可做,弘文馆的差事她已学得很熟,但那毕竟是闲职。另外,她虽还挂着姜青月老师的名号,但毕竟已不在人家府中居住,接二连三的叨扰总不得体,反倒姜青月姐妹往她这边来得更多。

陆灵干脆准许她不必日日去弘文馆报道,珠桦不是傻子,她细细一想,天底下没有既长久又不用付出的带薪假,故而合理怀疑陆灵意欲卸磨杀驴,将她捧杀,伴君如伴虎,多揣测上司的行为绝不多余——她立刻又反省起自己的这种怀疑,若细细清算,陆灵待她担得起“知遇之恩”四个字。

如此便消磨到了永兴二十一年的春天,珠桦的名字,已经随着《异闻录》的风靡不胫而走。而这位渐渐有了名声的正九品校书,日子过得相当悠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开启本回合,已经过去六年。

她上任校书之职,已经整整五个年头。

转眼就到了永兴二十一年的六月份,珠桦与同僚从弘文馆出来,忽听同僚低语道:“陛下的病不知要休养到何时。请安奏疏太子批,朝臣拜会也不见……到底是什么病呢?”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无事的。”珠桦说完,无意瞥到墙角迎风颤颤巍巍的野花,那花开得热闹,自朱红色砖缝里探出素静的朵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