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把他的脸扳正:“你和普利玛不该来。”一个圣杯,一个哈利夫最完美的实验素材,偏偏要自投罗网。
普利玛不安地捏了捏手指:“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俩是今晚最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路易语气严厉,看向查理:“听着,你……”
路易的话只说了一半,普利玛就打断了他。
“我来是因为有事要办!”她说:“不是特意来添乱。”
这话让路易有些诧异看向她,这还是普利玛第一次在路易面前用这么坚定甚至有点强势的语气说话,在过去的交往中,这个被哈利夫官方认定最疼爱的女孩一直是羞涩而忐忑的,说话轻柔,从来不发脾气,在路易面前最常见的表现是担心自己的发带颜色和裙子相不相配,举止有没有出格惹人(主要是路易)厌烦。
不止语气,今晚的普利玛看上去也和惯常一丝不苟的大小姐模样大相迳庭,她的头发有些乱糟糟,披着一件材质和剪裁一般的外套,嘴唇有些干燥,神情疲惫。
“好吧,”路易说:“你要来办什么?如果查理没有告诉你真正重要的事情。”
“查理先生对我说了很多。”普利玛戒备地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麦克马林:“我,我们,哦……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就是我主动去找父亲。”普利玛说:“我不能永远躲藏,不如采取主动。”
路易不能相信查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那种异想天开的脑洞传染给普利玛,他对身旁的查理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大概能猜到查理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必须隐姓埋名,查理的魔法天赋会让他成为大陆名声不亚于占星师的人物。
哈利夫与吉本的魔法系统也许复杂得花了好几年调试才有如今的成果,但天才与凡人的区别就在于此——这是查理的领域,他也许足够自信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魔法的破绽,让唯一能接近魔法核心又不被怀疑的普利玛从内部破坏一切,但说实在的,这种做法危险性太大,无疑是在刀尖上起舞。
而且计划执行人是普利玛?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是我提议的。”普利玛个头娇小,无法在气势上介入这两兄弟,急得差点跳起来:“是我提出这个想法,并请求查理先生诚实回答我能不能办到。”
如果把这个时间魔法比喻成一个工业机器,普利玛知道自己是父亲精心准备的、和主体最适配的一个关键性零件,把她安装进去就能使机器按他的心意运转起来。
但如果零件发生了改变呢?如果零件形状不再完美契合,反而多了一部分或者少了一部分呢?
那机器大概率会启动失败。哈利夫已经和香耶反目,如果再失去普利玛,短时间内想要重启这个项目必然困难重重。
这个念头其实在她内心已经隐隐成型好一会儿了,在看到查理先生驾轻就熟地使用魔法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个机会。
普利玛已经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对哈利夫所作所为的反对,对他的野心与冷漠无情更是失望至极,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父亲有缺点,行事偶有偏颇,但他是爱自己女儿的,只是上了年纪无法面对现实才会越来越偏激。
直到她得知自己长久以来一直躺在一个阴谋上生活,在她穿着睡衣梳头发,满心快乐地想着明天要去哪一条大街购物的时候,会有无辜的人被拖进离她只有三层楼距离的地下室,成为所谓时间回溯魔法的牺牲品后,后怕和愤怒使她全身颤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么希望与父亲作对,毁掉他本不该存在的恶毒计划。
一直陪伴普莉西亚的时候她无暇认真考虑这一点,但离开那栋大楼,她不止一次看到内城与天堂岛的人兵戎相向,意识到她天真烂漫的前半段人生差不多是一朵开在用尸体做成的花肥之上的鲜花时,这个想法就随着她的步伐一定一点变得清晰,而且如此迫切,迫切到她根本不愿意多等待一分钟。”
查理只好解释说:“普利玛小姐的愿望太过强烈,我无法无视这样的意志,作为一个没有学习过魔法的人,她差点用这种意念召唤出其他存在,于是我截住了她愿意付出一切的赌咒,提前和她做了交易。”
这种情形很少见,但不少没有先例。人类在迸发强烈的情感时是最容易发生“奇迹”的时候,但大多数“奇迹”其实是一直蛰伏在阴影里以此为食的邪恶力量,它们最乐于做这种献祭式的不公平交易,因为在力量不平等的情况下,扭曲人类的愿望是很容易的事。
例如一个失去孩子的绝望母亲开启这种交易,愿意用自己的灵魂换取死去的孩子复活,对方拿到“报酬”后却让已经长眠在坟墓里的孩子爬出泥土,以半腐化的姿态重见天日,其下场只有被魔法师净化,再死一次——而这一次,失去灵魂和生命的母亲已经不能再许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