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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他换走?”希弗士问。

阿文说:“因为吉姆长得英俊……我是说,他肯定不如您,但他从小就是我们那一片的漂亮孩子,很多女孩都不如他。在这种场合,我们下人是不应该抢主人或者客人的风头的,哪怕一点点都不行,所以吉姆被解雇了。他的工作被我抢走了,还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即使不用阿文明说,希弗士也知道他的意思:像他们这样的下等人身份是绝不会有选择权的,像这种场合当个不起眼的侍从已经是很妥当的去处,如果因为长得好看被什么人带到卧室里,结果实在是令人不安。

“伍尔夫家总不会过于苛待家族成员。”希弗士安慰他:“就算不能冠姓,你们也是在家族庇护下的,就跟莱恩家下属的各个雇佣军团一样。”

“那怎么会一样?您一定是第一次来白桥。”阿文诧异地说:“这种话要是叫人听到了,您没事,我肯定要被一顿好打。我们不是伍尔夫的人,也不是吉本的人,如果说天堂岛有存在的意义,那就是作为他们的奴隶活下去。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只不过大部分粗鄙肮脏、又老又弱小岛民会在里面自生自灭,而像阿文乃至吉姆这样外形和身体素质稍微体面的人会被挑进内城给他们干活儿,顺便额外提供玩乐价值,阿文担心吉姆会成为后者,但他却无能为力,所以心神不宁。

“为什么?”希弗士惊讶地问:“是谁规定你们是奴隶的?”

阿文被他问住了,他挠挠头:“没有谁规定,但一直是这样。”

希弗士问:“这是写在法典里的吗?刻在石头上?神降下圣語教士口口相传?——如果都不是,为什么你觉得这是正确的?”

阿文听得目瞪口呆。

“可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同时内心深处也在小声赞同这个大逆不道的看法:是啊,谁说这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放弃寻找朋友。”希弗士站起身来:“你看,阿文,我正穿着丝绸长裤,别着宝石胸针跟你说话,但十年前我也曾经为了一块酸面包豁出性命,和牛羊睡在一起。如果当时有人跟我说:你注定就这样饥肠辘辘地死去,我肯定信以为真了。但你看看我现在!”

阿文看着他,这是个多么气宇轩昂的绅士,即使是在刚才那个衣香鬓影的宴会厅里,他也是最卓尔不凡的存在,有好几个女士的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离开——可是他说他也曾穷困潦倒。

“你的朋友长什么样子?我这几天大概会参加很多这样的聚会,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希弗士又说。

“您真是太慷慨了!”阿文又惊又喜:“可以吗?”

“我只是个陪客。”希弗士说:“真正的有钱人是那些娇滴滴的夫人们……我也不能离场太久,差不多该回去了。”

千恩万谢的阿文自然跟上,语气急促,想尽可能在进入大厅前描述吉姆的特征,结果远远就看到有个穿着礼服的身影站在门边,他连忙下意识后退两步,又佝偻起肩背来。

好在那个女性的注意力也并不在他身上,如琪小姐远远看到希弗士就眼睛一亮,差点提着裙子就要迎上来,希弗士连忙快走两步。

“格林,哦,我还以为你不耐烦我们聊天,偷偷离开了。”如琪小姐说。她的长相并不算十分出色,但大概出身不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骄纵感。

“就算用死亡威胁我也不能使我做出这么失礼的事。”希弗士说:“我只是出去抽烟。”

“刚才有新朋友来了。”如琪小姐挽住他的臂膀:“你说不定有兴趣,他们……哦,都很有趣。但请你保证不要过度迷恋他们,不然我会很失落的。”

希弗士挑眉:“迷恋?”

“因为他们都是美人——从各种意义上。”如琪小姐也有一把骨扇,上面缀满了羽毛,她用扇子半掩住脸,吃吃笑起来:“体面的人不提他们的名字,但大陆没有哪个男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今晚也有人把他们带来了……我不该在这里透露这些,但那个公爵并没有在白桥隐藏身份的习惯。”

希弗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如琪小姐已经侧过脸,让门童为他们推开沉重的宴会厅大门。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最好的长沙发上,正在开怀大笑,在他身边坐着两个漂亮得惊人的年轻人——一男一女,脸颊像瓷器一样细腻无瑕,都有一头灿金色的头发,见有人推门而进,都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跟希弗士对上了视线。

希弗士:“……”

上次他是怎么说来着?别把我和你们福克斯混为一谈——我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玩弄他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