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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云层散开了一点儿,帕米比克近距离看到了拉里发灰的瞳孔,联想到近日城里沸沸扬扬的传闻,心里不由得低咒一声晦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他上衣前襟的装饰领夹就附带驱邪魔法,但今天降温,他在外面套了一件厚实的呢大衣,出于礼仪还把所有扣子都规规矩矩扣好了,此时只能感觉到大衣下那附近正在发出微微暖意,却对丧失理智的拉里发挥不了一点儿作用。

“闪开。”他身后传来路易的声音,帕米比克虽然上了年纪,但反应还是很快,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撒开手往蹲去,拉里因为惯性一下子朝前栽倒,差点儿整个人扑到帕米比克身上时,被路易一个横踢冲得滚到一边,又很快重新站起身来。

不用路易吩咐,帕米比克就发出警报——近年来路易渐渐不喜欢走到哪都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摆排场,但不代表他真的会毫无防备地独自在公共场所待这么久。

拉里偏头看着路易,大概是忌惮他手里的剑,脑袋还不时抖动一下,那动作很奇异地不像人类,更像一只全神贯注的大鸟。

路易手握的轻剑上有魔法师刻印的驱魔阵,对付吸血鬼和黑魔法生物都有效,在帕米比克身后,几个一身黑色装束的人正在朝这边赶,还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拉里没有再靠近,但好像也不在乎逐渐聚拢而来的人,他别扭地动了动脖子,像是想要更好辨认清路易的脸,然后在帕米比克惊异的目光下大着舌头开口了,声音滞涩:“……理……在哪里?”

路易眉头一动,在他重复第二遍之前跨步上前,锐利的刀锋虽然被拉里格挡的动作带偏了一些,但仍旧刺穿了他的左肩,留下一个血洞,血水混合着稀稀落落的雨水汩汩流出,一转眼就染红了半个身体。

但拉里的惨叫声并不是因为那个被刺穿的洞,而是剑身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类似火焰炙烤的焦痕,那是驱魔阵留下的印记。

伍尔夫家的人比治安官更早赶到,摁住了在地上不断挺动挣扎的拉里,路易把轻剑扔给帕米比克,低声吩咐了他一句话,就转身朝杜鹃号走去。

“港口出事了。”希弗士站在船舷边,放下望远镜,细碎的雨滴打湿了他的金发,又顺耳廓流进脖子里,把衣领浸染了一大片。

尤金没有望远镜,闻言缩了缩脖子:“我进去告诉他们。”

他正要转身回去,却看到兔头店长和公爵也走了出来,霍尔站在公爵身后,撑着一把大伞,伞骨隐隐反射出金属光泽,看起来尤其结实。

“普莉西亚上船了吗?”公爵眯着眼睛看向码头。

“二十分钟前杜鹃号就已经收起跳板。”希弗士说:“但码头上起了骚乱,有人突然疯了,袭击了一辆马车。”和马车上的人。

兔头店长扭开一个袖珍单筒望远镜,也对准码头:“工人都被疏散了——应该是因为伯爵夫人要登船,上面比平时空荡很多,马车……啊。”

他看到了独属于伍尔夫家的黑色马车,再联系上普莉西亚刚刚登船,那辆马车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公爵拿过希弗士的望远镜,把倍数扭到最大,因为镜片工艺有限,镜头里的事物稍微扭曲,但还是能清楚看到有两人冒着雨扭打在一起,僵持不下。

那种僵硬古怪的动作多少有点熟悉感。公爵放下望远镜,伸手曲指在兔头店长的望远镜筒上弹了一下。

这个动作像是把兔头店长惊醒了,他抬起头,神色居然有点茫然。

“附魔傀儡。”公爵简洁地说:“是艾莲娜?”

“大概是的。”兔头店长把望远镜递给早就伸长了脖子的尤金,思忖了片刻:“我还是下船的好。”

“海斯廷在下面。”公爵皱眉。

这是徳维特为姐姐安排的双保险,让一个白兰骑士暗中潜伏在码头附近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之所以现在真的发生骚乱后却不出手,是因为海斯廷的任务只是为普莉西亚护航,而不是维护码头治安。

只要有海斯廷在,再来两个艾莲娜都无法登船,不论是杜鹃号还是他们所处的这一艘。

兔头店长摇摇头:“不,我担心路易。”

公爵挑眉:“担心他不是魔女的对手?愚蠢无能的家伙坐不上伍尔夫家的椅子。”

兔头店长看着他,没说话。

他并不是担心路易不能对付艾莲娜,而是正相反。

哪怕路易本人很有自信,伍尔夫家族也不会放任一个高级干部身处险境,在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一定还有伍尔夫的人,大概是因为雨天屏蔽了视线和声音,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意外并赶到,袭击不会维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