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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表情复杂。

接着他们听到兔头店长平静地说:“我的家庭可能比大家都要特殊一点儿——直系亲属已经没几个了,而我的兄弟,在重返多伦大陆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相比他对我也是如此。”

“这种状态可能是最适合我们的,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什么理想结局,那恐怕是直至死亡都不再相见。”

这番出人意料的发言让三个年轻骑士一时间都沉默了,然后希洛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有什么过节吗?”

“倒也不是。”查理说:“这跟我的家族有关,我们是不被祝福的孩子,真正关心我们的亲人为了保护我们做了很多努力,远离彼此各自生活是他们能做的最好安排,这与我俩之间的感情无关,毕竟平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希洛张了张嘴巴,突然有点儿后悔开启这个话题,这种沉重的走向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他不是没想到兔头店长原来是个私生子,说实在的,有钱有势的家族里私生子的存在很常见,以前潘尼格拉甚至流行过以私生子的数目与成就相互攀比的风潮,源头是某个伯爵放置一旁不闻不问二十年的孩子发明了一种药剂,对前任皇帝的头痛症很有效,获得了表彰,伯爵为此兴师动众地把他写进家谱,还在那一年的社交季为他求娶到了地位不错的妻子,一时间大陆的风流男人们纷纷回头翻找那些不受重视的‘意外’们,企图在里面找出几个能让他们大出风头的好苗子来。

不过兔头店长最后半句话更为关键:‘平安活着’。

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好像比长期被父母无视,不被疼爱严重多了啊,希洛心想,莫非是父亲\\母亲的伴侣很强势,对他们的存在深恶痛绝?

海斯廷和霍尔想得比希洛更深远些,尤其是海斯廷,因为一直近身服侍公爵,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其实听到过不少,只是从未向同伴提起过。

“我们的老家离这里不远,今后说不准会遇到一些当年的远亲,他们是绝不愿意见到我的。”查理郑重地说:“艾莲娜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翻了脸的老熟人,即使遇到了也不要紧。但那些亲戚可是恨不得一见到就要了我的命,所以如果你们愿意替我保守秘密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午夜。

云层有点厚,月亮被遮了一大半,好在码头大街的路灯还亮着,但因为有些陈旧,亮度不太高,只能勉强在灯柱下画出一个圆圆的光圈,几步之外依旧很暗。

不过路边还零星亮着两三盏灯,那是还在开门做生意的店——为了争取时间,通宵装卸货物是常有的事,他们做的正是那些在寒冷夜晚里卖力干活后,热出一身汗饥肠辘辘的工人,如果主家足够大方,完工后很有可能会买下所有存货犒赏他们。

艾利卡没有骑马,而是徒步沿着街灯走向码头,脚步不疾不徐,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悠闲散步的游客。

在半个小时前,她目送几个骑兵在伯爵夫人的命令下骑马离开,如果一路顺利,一个星期后他们就能抵达莫克文境内。

随着时间推移,普莉西亚小姐的孕期不良症状越来越严重,难以适应水上航行,所以在停靠福星市港口后立刻下船休息,与此同时国内传来消息,莫克文国王与南方领主公然开战,远在福星市的普莉西亚已经收到了两人都在战场上受了伤的消息,但伯爵伤势恶化得很快,加上不知何时提法争取到了国内几大贵族的支持,纷纷发兵——不是拱卫王都,而是剑指南方。

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国王用以贿赂帮手的筹码是什么,如果南方领主谋反的罪名被落实,那么因为老国王的偏爱与提法的心虚落在他头上的那片丰饶土地就会如同一块上好的肥肉被鬣狗们瓜分殆尽。

虽然巴不得莱斯罗普在战场上被人一箭射死,但事关领地和财产,普莉西亚在思考过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但不是发往荆棘庄园或是南方,而是西里亚科奇。

这位外表柔弱的夫人对艾利卡说:“现在莫克文一定舆论四起,提法性格软弱容易被人拿捏,只要不能拿出莱斯罗普谋反的铁证,他说不定会因为做贼心虚自乱阵脚,甚至有可能在临门一脚前退缩,就像当初即位时没有发落莱斯罗普,反而在领地与财富上给他优待一样。我要给国王写一封信,说服斯巴里队长替我送回国。”

在离开拉巴巴塔前,莱斯罗普给普莉西亚留下了自己的心腹之一护送她前往白桥,这个人对伯爵忠心耿耿,是他少数信任的对象。

“伯爵给他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您,他未必会听从。”艾利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