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能这么快重新站起来,还要多亏了他。”想起许思行向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成才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他是我被击垮后,找回的第一根枝蔓,我在部队,除了许三多以外结交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高城觉得,许三多与成才口中的许思行,好似与自己认识的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在他们分离的这些年,也许许思行早已经长成了另一个模样,而这个模样,是他曾经希望的,许思行该有的样子,也是他一次又一次打碎他,逼迫他成长为的样子。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思行成长成了一棵有着钢七连灵魂的大树,所以,他带出了像马小帅一样的,长着七连骨头的士兵。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思行成长成了一个强大的人,所以他向成才伸出了手,将他拉出泥潭,帮他重塑尊严与灵魂。

高城看着成才“许三多这个死老a我是不想再操心了,他有他的地方。军部要优秀射手,我不知道做什么,可我想给你报上去。”

成才有点为难:“连长,别…”

高城没有耐心与他多言“你大概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稀罕货,可我非给你找个稀罕货扎堆的地方。就是这样,不做讨论。走了走了,七连都散了,我还跟两个孬兵扯什么?睡了睡了。”他转身离去,将这里还给了这对兄弟,也将自己从即将痛到窒息的边缘扯回到现实。

思行:

这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了,我终于回到了师部,有时间静下心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

许三多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会比我知道的更加清楚。当他像是丢了魂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老a到底是一支怎样的部队。

我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能让许三多这样的兵丢了魂。想到他经历的一切,你可能也经历过,你们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我真的很后悔。后悔与你分别的这些年,后悔没有在你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帮你一点点。

回头想来,也许,我对许三多,对成才,对他们的耐心要比曾经的我对你多得多。你对我太好了,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就被惯坏了。在你身边,我受不得丁点委屈,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可以撒泼打滚,大哭大闹,将不满全数发泄,不管发泄的后果。我是真的很后悔,也是真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更不知道要如何修复你心上的伤疤。

是了,伤疤是不能修复的,就像我脸上的这一道一样。

看着许三多与成才重逢,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羡慕他们,相伴长大,始终未曾放弃彼此。可惜,我不是许三多,你也不是成才。我永远是伤你最深的人,你会恨我么?

如果可以,期待你的回信。

--高城

许思行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许三多已经从老家归来。这一次归队的许三多像是什么都没变,可偏偏什么都变了。

他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许三多,依旧坚韧,专心,纯粹,踏实。依旧坚守着七连的不抛弃,不放弃。但这个许三多,又分明与过去完全不同,这个许三多终于长大,不再是需要班长哄着,六一骂着,连长拉扯着,队长安慰着才能站起来的许三多。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人就足以顶天立地,承担一切的许三多。

家中刚刚经历了巨变的许三多说,高城告诉他,生活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这些问题。这些问题就像打仗一样,未必给你准备的时间。许三多要面对的问题,是家庭的责任,经济的负担。那他许思行要面对的是什么问题呢?

许思行照例将高城的信放进了左边的抽屉之中,第一次没有急着关上抽屉,而是直面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不给他回信呢?因为害怕。因为受过伤,因为他怕了,他怕疼,他怕再一次失败,怕自己再也站不起来。所以,即便已经看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了曾经苦苦追寻的光,却再也不敢抓住这个人,再也不敢拥抱这束光。

“言灵,如果有一块糖,你曾经日思夜想,喜欢的不得了,你吃了这块糖,却发现这块糖里有刀,将你割的血肉模糊。等你伤愈之后,你面前又一次出现这这块糖,这次,这块糖说,他没有刀,他只是一块糖,你还敢吃么?”

王文清从书本中抬起了头,看向许思行“如果是我,我不会吃了。”

许思行看向王文清“可是,你真的好喜欢这块糖的味道,你也不会吃么?”

王文清点了点头“他只说没有刀,谁知道它有没有毒,有没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了,你确定这块糖,会跟过去的那块一样美味么?就算是一锅出来的糖,也有保质期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