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队队长办公室,袁朗坐在了铁路桌边,手毫不客气地摸上了铁路桌上的烟盒“铁大,你找我有事?”

铁路一把按住了自己的烟“新来的南瓜已经训了一段时间了,关心一下情况和进度。”

“刘大勇不是已经将记分册给您了么?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是因为看了,所以才叫你来。” 铁路点了根烟,将记分册推回给袁朗“五天,你扣了许思行三十一分,这其中,只有四分是他自己成绩的原因,而其他,我可以理解为,是你有意找他的茬,你是对我招来的这个兵有什么意见么?”

袁朗挑了挑眉“怎么会?恰恰相反,我对他的兴趣甚至要超过原本我们就很看重的15和36。这位临时加进来的大硕士,高材生,能力一流,这些日子给了我不少惊喜。”

“那你还这么针对他?”

“这也说不上针对吧。” 蹭不着队长的烟,袁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说实话,这个人,我看不透。这几天,我各种招数都试探了个遍,始终也没摸清楚,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再这么试探下去,他甚至熬不过这个月就得走人。”

“我有自己的盘算。”袁朗坐直了身体,看向铁路“铁大,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袁朗忽然来了精神“头儿,这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我看你个南瓜蛋子是欠收拾了!”铁路懒得与自己这个满肚子鬼主意的下属计较“说说吧,你哪里觉得摸不清了?”

“去接他入队那天,尝试着跟他交流了一下,当时的感觉是,他对我这个陌生人,始终都是不冷不热地,但是非常维护跟他关系匪浅的36。我当时初步的判断是,想39和37这样出身好,学历高的人,很容易产生过度的自我意识,从而不自觉的傲慢。不过,从训练开始,他的作法与之前大相径庭。他对一起来受训的官兵非常的关心,尤其是他们一个宿舍的那几个。我屡次因他制止冲动的同伴、帮助落后战友而扣他的分。但这个人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样,依旧我行我素。所以我的推测是,这个人是外冷内热,而且,并没有将老a当做他势在必得的机会。可是今天,他又一次惊到了我,他开始向我争取分数,这一下又一次打破了我的推断。”

“就因为这些?”

袁朗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我们传承了多年的那套逆境理论,在他这儿似乎也没什么效果,当其他人抱怨,愤怒,觉得不公平的时候,这个人心态平和的像个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年人,在我和刘大勇的各种刺激下,不仅能保持冷静,甚至还能平和地笑出来。铁大,你该不会跟他透露过我们的训练吧?”

铁路对袁朗这一番陈词未发一言,只将另一份加密文件丢给了他“给他创造逆境……”铁路目光悠远,想起了他救出许思行的时候,他狼狈凄惨的样子“在他经历逆境的时候,你袁朗还不知道在哪玩泥钻沙呢!”

袁朗不明所以,叼着烟翻开了铁路给他的文件,只看了个开头的图片,便已是心里一紧。他坐正了身子,将吸了一半的烟掐灭,快速翻完这份资料后,陷入了沉思。

铁路踱步到窗边,看着在外训练的许思行,对袁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思行是我亲自从狗笼里救出来的,那年他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和一只被生肉喂大的斗犬,被关在地下一处没有光的位置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而在我救他出来之前,他已经在那种地方挣扎了两年。有过这样的经历,你觉得他会没有面对绝境的能力和勇气么?”

袁朗放下文件,他看向铁路“这只能解释他在面对绝境之上的异常,可是其他的矛盾,我还是想不通。”

“他很坚强,也很脆弱。他爷爷在世的时候又一次跟我说起过,他之前实习所在的连队,给他树立了很强的善恶观,是非观,荣誉感和信念感。但与此同时,那里也打破了他为了自我保护形成多年的警戒心与防备心。”

想到许思行唯一一次失态,便是因为他提及了老部队,袁朗觉得一切好像变得清晰明了的起来。

“在咱们选拔开始的半个月前,许思行唯一的亲人过世了,我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了他身上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

“自我毁灭?”袁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铁路转过身,看向袁朗“我刚发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前途光明的二十三岁的高材生,身上怎么会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

铁路走到袁朗的面前“你能想象么?一个战士上了战场,在危险面前,他根本就不会考虑自己的死活,甚至盼望着舍生取义,这是一个最悍不畏死的战士,是个众人仰望的英雄,但不是一个正常的、热爱生活与生命的人。这种人,你可以将后背放心地交给他,因为他会为你挡子弹,挡炮弹,阻挡一切危险。但同时,只要他上了战场,你就会提心吊胆,因为你知道,你的这位袍泽兄弟向往着死亡,你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将自己丢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他身上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我知道的有限,我们可以慢慢去挖掘。我只期望你能对他宽容一点,或者说,再多一点耐心。我们这个还留有他父亲足迹的地方,可能是他现在活下去唯一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