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林秀芬看着王建业烦,所以毫不客气的翻起了旧账。王建业没什么好说的,先生拖活拽的把林秀芬弄去厨房里吃了饭,然后趁着天没黑,闷不吭声的在院子里咔咔咔的劈柴。能怎么着?林秀芬的工分本就不多,能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他的工资倒是高了,可买米不止要钱,关键要票。而单职工最困难的点便在于,粮票配额只有一个人的,他出差在外得带着走。哪怕江顺川给他使绊子,让后勤把粮票发在林秀芬手里,终究得交回他手上,不然他没法开展工作。
加之他年轻力壮食量大,又是农忙时节吃得更多。短短半截农忙,他结结实实的吃了回软饭。若是之后他没能帮林秀芬把粮食补齐,林秀芬非得挨饿不可。但这年头,补齐粮食谈何容易?
所以现在林秀芬有脾气,他只能受着。而林秀芬能在农忙的关键时候不跟他吵吵算账,真的很大度了。在王建业心里,林秀芬确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姑娘。
自己把自己又忽悠瘸了的王大爷并不知道,林秀芬之所以懒得跟他计较,是因为人家有人间杀器苏兆明这个人脉。倒卖粮食难了点儿,手里有钱搞点口粮是没问题的。再说还有陈家那种只要成丁人人修满工分的神级人家,必然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偷偷卖。
林秀芬在竹水大队呆了几个月可不是白呆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渠道。手握每月60块的巨款,只要市面上有粮,很难饿着她。而多年社畜又让她养成了遇事先判断轻重缓急的好习惯。对她而言,农忙时的最高优先级一定是尽可能的休息,而不是王建业啃了的那点钱。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是没有心灵感应这种好事的。林秀芬跟陆瑞松没有,跟王建业更没有。更扯淡的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还都觉得对方跟自己想法一致,相处之间竟然颇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意味,也是相当离谱了。
放假的第二天,王建业滚去上班,心里记挂着培养个物理学家的陆瑞松夹着从昔年好友那里薅来的一沓试卷按时登门了。为了避免闲话,林秀芬总是把院门敞开着。反正她住山顶,来往的人并不算多,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陆瑞松越过院门,便看见林秀芬趴在桌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然而再仔细瞧去,又能发现她即使坐没坐相,但手里依旧拿着根铅笔,在龙飞凤舞的抄着数学课本。与平时工工整整的字迹不同,今天的格外潦草。可并不妨碍她去理解和记忆书本上的内容。
敬业的陆瑞松老师心情相当复杂,即使在运动之前,他也很少见到林秀芬这样努力的学生。可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明明具备科研人员百折不挠的精神,偏偏脑子不好使,你说气人不气人?
陆瑞松想起自己稍稍深入林秀芬就懵逼的惨烈事实,简直悲从中来。好在现在恢复高考暂无踪影,他肯定有办法把林秀芬掰上正轨!
啪地一声,一叠卷子拍在了林秀芬的桌前。陆瑞松极为严肃的道:“我昨天悄悄去了趟一中,这些是我原来的同事们历年攒下来的习题。从今天起,我们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把卷子上的题通通解析一遍,我不信你理解不了三角函数!”
林秀芬:“……”你这不就是题海战术吗?合着你们当老师的对题海战术都是无师自通的?不过现在不比后世,每一份学习资料都弥足珍贵,陆瑞松能不顾农忙后的劳累,跑县城给她弄卷子,真的用心了。林秀芬不由肃然起敬,认认真真接过卷子,对陆瑞松郑重的点了点头,“主席说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也不信我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