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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先生指尖微抖,他拂去了水中浮沉的叶子,一边继续缠纱布,一边说话:“曹兄弟说自己从山中来,从前是在鸣浮山里居住么?”

“唔……”晗色挠挠头,先前嘴快,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找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在林子里隐居。我不太清楚林子外的红尘,活得很是闭塞,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了。”

“自己一个人?”

“这倒不是,我……”他静了静,垂手诶嘿笑开,“木先生,那什么,说了你别不信啊。其实我记事起就是别人豢养的小奴,跟个笼中雀一样的小玩意。我那饲主喜怒无常的,有时还会发发疯,我受不了鸟气,就趁着他不留神,开了笼子滋溜滋溜跑出来了。”

木先生怔忡,出神了一会才绑好纱布,他抬头看晗色,眼里浮现了复杂的情绪:“你父母,你亲属,你友人呢?”

“我生来孤寡。没跑出来前,饲主算是我的一切,笼子里也有些心善人美的友人,他们待我比饲主可亲。不过……嗳,总之小命要紧。”晗色揩揩鼻子,“跑出来了,就算是无亲无故了吧。”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揩揩脸傻笑:“先生,我头一次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你别看我瞧着贼眉鼠眼的,其实我真是个好人,你们这能收留我几天吗?你们有什么苦力活尽管交给我,我是个干活的好手,真的。”

木先生又笑叹一声:“曹兄弟,你只管在这住下吧。不必言说,你身上还有伤呢,有活也不能交给伤号去做啊。”

晗色喜出望外:“那我今晚在这住吗?”

“村里也没有多余的空屋了,曹兄弟,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暂住在这药舍里——”

“不嫌弃!”

晗色抢着接话,单脚蹦起来,端起地上的水盆利索地蹦到门外去倒掉,反倒惹得木先生喊了几声小心。

那盆掺杂着草叶和血丝的浊水一口气泼到地面上,和夜色融为一体。

是一场覆水难收的新生。

竹醉日之夜,嚣厉不眠。

他让山阳和方洛回去休息,自己便待在小竹屋里,对着明堂挂着的画像发呆。

心口还是在一阵一阵地绞痛,不祸刀捅出的口子太深,即便拿灵药堵上,伤口也还是在缓慢地渗出血,像是三千刀凌迟集中在心口。

但嚣厉庆幸有这一刀。他按着心口,每当察觉到心魔要作祟,要叫嚣着吞那小草妖时,他便让自己的血流得更多一些,好使自己脱力,令心魔和自己都没有力气发疯。

他望着画像混沌地想着,观涛此时应当已经出了鸣浮山,找到了那小草妖,带着他远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