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目光凝在她身上,圆脸丫鬟夏衫的袖口有些短了,露出一截腕骨,她稚嫩的眉目逐渐蜕变,显出独有的英气与凛然来,谢知鸢恍若才意识到四喜也已经长大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眸,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眼下夏季未过,天也并未转凉,反而因天阴带了丝闷热气息,可枝头嫩叶早已发黄,随着风吹,在转瞬间辞柯。

世事无常,所有人或事都好似在变,这使她迫切想见见那些未变的东西,好给自己留有一份余地。

从容不迫的余地。

她不想要就这样,急匆匆地长大,她会不安、会慌乱,先前她心心念念着表哥,自是不会再去注意其他东西,可从那份情感“桎梏”

中勉强脱离出一半,又会为外头的萧瑟残酷重新钻回去。

在这份不安下,她难免想见着表哥,哪怕只是同他聊聊天也好。

谢知鸢就依旧是那个谢知鸢,被人护着的、每日只需担心表哥喜不喜欢自己的谢知鸢。

休沐日结束,谢知鸢背着小书篓去了大学府,她一改日日在课上昏睡的怠惰,变得格外勤勉,课上夫子留下的问题她会绞尽脑汁去求索,哪怕不会也要将书册翻得哗啦啦响,课后的课业也一笔一划在学堂做好,才慢吞吞归家。

可她先前落下的太多,每每将课业完成,外头暮色都已四合。

她就成了最晚出书院的那一个。

不知是否是那些人刻意,她才收拾好东西踏出学堂一只脚,耳朵便已敏锐地捕捉到了拐角处几人的窃窃私语。

“瞧见没,她这几日都装出一副勤勉的模样呢。”

“是想讨好夫子吗?毕竟与孟公子退亲,也没人会愿意娶她了吧。”

“我看,是有些人妄想通过女子试,考取女官吧--”

她们的语调拖得很长,声音又时不时拔高,在静默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谢知鸢郁闷地揪了揪小书篓的藤条,这些人刻意呆这么晚不惜以身喂蚊子,为的就是让她听见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真幼稚。

她自诩为大人,自是不想同她们一般见识,直接目不斜视从那些人身边拐过去,脑袋仰得高高的。

这倒是让那几个女孩子有些讪讪地收了话题,撇嘴道了几声没意思便也离开了。

谢知鸢嘴上心里都念叨着不受影响,可一回府便将自个埋在木案前,伏桌看着手心令她头晕眼花的籍册。

这一看便看到了陆府长孙百日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