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阳得知向柏凯的病情，且很有可能在手术后双目失明时，他再一次，如噩梦袭来那般，想起十年前的那个画面，那个常常让他在睡梦中惊醒的画面，六岁的向柏凯站在游乐场门口大哭不止，一遍遍的叫着向阳向阳。

向阳的心口骤疼，他是要守护向柏凯的，他在暗处默默守护了向柏凯十年，他想起过往那些微不足道的付出，几次，有学校附近的小混混要找向柏凯的麻烦，都被向阳持刀威胁，不许再靠近向柏凯半步。

向阳知道，向柏凯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守护，可十年了，他慢慢意识到，不论向柏凯需不需要他，他都会守在向柏凯的身边。他习惯了，习惯活在偿还与愧疚之中，有些秘密，他要用一生去弥补。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徐雅芝的心在时间的推移下渐渐变得脆弱不堪，她紧紧牵起向阳的手，越来越用力。

向阳低头看着自己被徐雅芝紧紧拉扯的手，他看向紧闭的手术室房门，头顶的红灯如警告那般，警告活着的人，不要轻视生命。

向阳转头看向徐雅芝，坚定道，如果手术结束后，他真的双目失明了，那我来做他的眼睛。

第108章 年纪

这句话被徐雅芝听入了心坎，她紧紧拥抱向阳，前一秒还漂浮不定的心，这会儿因为向阳的存在，稍稍安稳了些。

向阳要做向柏凯的眼睛，这大概是徐雅芝小半生以来，听过最温暖的一句话。

向阳眼里的笃定和坚韧，让她觉得，她会拿命来偿还这十年的缺憾，她亏欠向阳的，还有她亏欠向柏凯的，那些日积月累的愧疚感不仅没有将她击垮，反而，让她下定决心，更加努力的去做一个坚强的母亲。

周舟看着向阳小大人一样的身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向阳的疑心太重了，那不过是个14岁大的孩子而已，尽管他长得不像是14岁，可14岁会有什么坏心眼。不管眼前的向阳身份真假，只要能留在徐雅芝的身边，给予那对可怜母子力量，那就是向阳存在的意义。

周舟望着徐雅芝泪满眼眶的模样，这么多年，他陪在徐总的身边已有七八年之久，他何曾看到徐雅芝如此脆弱过，他二十出头便跟在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身后，她的飒爽，她的决然与坚韧，一幕幕都刻画在他的心底。

他把她当成自己的榜样、领导，甚至是效忠的女王，只是这一路走来他渐渐发现，女王也是个一个母亲，更是一个柔弱如水的女人。

他今年27岁了，徐雅芝38岁，高强度的工作和永不言败的信念让他一心扎在事业上，他一直没有触碰情爱一事，身边的同事暗地里议论他可能不喜欢女人，可周舟心里清楚，他的情愫因慕强而起，只是有些感情，只能埋藏在心底。

他也愿意将那些不能破土萌芽的情愫，以工作之名，压抑在内心深处。

正如向阳守护向柏凯那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坚定不移的守护。

手术的时间持续了三四个小时，期间，向阳在陈克的指引下去了向柏凯的病房，病房里阳光充足，每一个角落都是温暖的，只是每一个角落里，也都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

向阳留意到了摆放在墙角的画架，他看到了向柏凯的画作，他认得清楚，画中的女孩就是柳小柔，那略微带点婴儿肥的可爱笑容，还有那四肢不太协调却又舒展的舞姿。

他听柳小柔说过，向柏凯带着她去了乡下，他们途经一片生机盎然的稻田，她说那一幕很美，那是可以刻画进她一生记忆的画面。

向阳站在窗口边，窗口的方向可以看到医院的后院。

后院的草坪上有病人在散步，而他一眼便望到，跪在草坪一角的徐雅芝。

徐雅芝朝着西边方向跪拜磕头，一次次起身，一次次跪拜，一次次额头点地，循回往复。

向阳侧头望向徐雅芝跪拜的方向，听闻，西边的神明多，而那些神明，或许可以保佑向柏凯。

身后，陈克穿着一身黑色工装西服，在向阳的身后低声开口，向阳，欢迎你回家。

向阳转过身，他看着完全陌生的陈克，年过40的陈克慈眉善目，可这张面庞下，似乎隐匿着些许试探。

陈克冲着向阳微微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和柏凯，都是我来照顾接送的。

陈克顾自言说，也是，那时的你才四岁，还不是记事的年纪。陈克上下打量向阳，感叹道，你和小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向阳默声，对于陈克开口说出的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作答。

陈克继续道，你丢失后的这十年，你的母亲和你的哥哥，一直在寻找你。甚至因为这件事，你的母亲和父亲赌气分居。十年了，徐总从未踏回过向家大门，柏凯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到向家看望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