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是在这里用的午膳, 本也是同她讲今日下朝要过来, 此番也算是赶了巧了, 又恰好逢上这一场雨。
乐冉的视线朝下望。
裙衣之下, 横搭在床榻的脚踝裹得像一个馒头, 不知是肿了起来, 还是因为纱布缠了厚。
上头沁出的药汁染了深黄,依稀有一些苦涩药香蔓在帐子里。
她揉了揉鼻尖,心道这一回才当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方才揍乐梓欣时不慎崴到了脚,许是踩她裙子那一会,在气愤头上没能察觉, 走了半道才后知后觉生出来痛, 险些一个腿软平地摔下, 幸好宋先生将她搂了住。
乐冉又望了眼认真批阅奏书的宋先生,绞了绞手指。
小公主自暴自弃地想,别说是面子, 她今日里怕是连里子都丢了大发了。
正碎碎念着,窗外凭空响起一道粗粝鸦鸣,乐冉闻声去看。
这种湿漉漉的雨天里几乎是见不着鸟的,连檐上筑起的燕巢中都未曾瞧见探出一只小燕脑袋。
她方才回来时特地多看了两眼, 屋檐上不知什么时候筑起的一只燕巢, 绿柳前几日要拿梯子去将它打下来, 乐冉想了一下, 还是留在那处了。
春来见燕,多些生气。
神游着,扑棱翅膀的声音响就在耳边,她眨了眨眼,回过神,陡然见一只个儿大的黑毛乌鸦收起长翅,就站在窗沿上,离得很近。
雨水淋湿羽毛,显得乌黑水两,豌豆大小的黑瞳上覆了层水光,乍一眼瞧过去,竟有些凶神恶煞。
乐冉瑟缩了一下,怕它忽然冲过来叨她的脑袋,一边盯着它动作谨慎的放下帐子,一边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宋先生。”
宋钺提笔的手微微顿住,奏章上落下一道阴影。
乐冉紧张地盯着它,见它歪了歪脑袋,自顾停在那处埋头理着湿漉的翎羽,才松下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到头,凭空响起的椅子拖拉的声惊动了它。
乌鸦警惕抬起脑袋,乐冉屏住呼吸,在那双泛着冷光的豌豆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下一刻,乌鸦猛地扇动起翅膀,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声响,乐冉一声尖叫涌到嘴边,却没嚷出来,她下意识蜷腿闭眼捂住脑袋,一气呵成。
半晌,没感受到痛意,只听见扑棱着翅膀的声音,宋先生的声音传过来,有一些笑意。
“长安,”他说,“睁眼。”
乐冉从手臂缝隙里偷摸着朝外看,见那只令她瑟缩的黑毛乌鸦被宋先生攥着脖子提在手中,正疯狂扑棱着翅膀挣扎,两只爪子一蹬一蹬的。
不知是否是她看错了,总觉得那双豌豆大小的眼睛里流露委屈,视线渐渐往下。
“宋先生,”乐冉有些迟疑道,“它的爪子上好像绑了什么东西。”
宋钺低头一看,在鸟爪上瞧见个约莫半截小指长短的竹筒,他眉心微微一跳,抬手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