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起来端详了一下,忽然就想起,这不正是先前在宋先生家里叫她弄丢去湖里的那一只吗?
桑大人什么时候竟将它捞了上来?
宋钺望着乐冉手里的手炉,忽然问道:“这东西是你的?”
乐冉点了点头,将那日险些落湖的事情同宋先生讲了讲,又轻轻拍了两下胸口,吁了一口气。
“那日若非是桑大人救下来我,我可当真要同这手炉一道滚进去湖里了。”
宋钺意味深长的视线在那只手炉上稍做停留,片刻后又缓缓移开。
前些日子,他从张叔口中听说过这只顶镶花珠的手炉,据说是桑青折趁他不在,花了大功夫从湖里捞上来的。
原来……
宋钺垂眼,望着铺了满案的糕点,无声转了一下指节上的扳指。
将杂乱的桌案收拾妥当,乐冉坐了板正,捧起来一块桃酥,用眼神示意宋先生可以开始讲故事了。
宋钺无声笑了一下,蜷指蹭去小公主唇角沾上的酥碎,“从前……”
盛启三十年,庆皇病逝,皇三子遵遗诏为帝,贵妃加凤印尊为太后,揽政掌权。
后封庆皇所余第五子为王,暗逐盛京,非召不得回京,至此,朝中臣子分化党派,一为保皇,一为后党。
“我父亲,”宋钺话音顿了一下,视线映入乐冉拿起擦嘴的帕子。
随风漾起的一角上,金丝线绣着几粒眼熟的,圆滚滚的栗子。
“……是后党。”
当年的事情,乐冉最初是知晓一二的。
先皇昏庸,好美色,在贵妃唆使下,以母后同她作为要挟,逼迫皇祖母放手还政……
这些事情都是她后来从他人闲话时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来的,毕竟那时的她尚且年幼,皇祖母又从来不会同她讲当年的事情,所以再深一些的事,她自也就不清楚了。
直到前些日子,她才从皇祖母那里听来了关于宋先生父亲的事情。
皇祖母说,宋先生的父亲是因为她才被先皇害死的,宋先生恨皇室里的所有人。
“……先帝夺权时,将后党视作眼中钉,尤以我父亲为首,他尊于太后,手握虎符,掌疆域兵权,可调四十万军士,乃先帝梗喉之刺。”
“如此痛刺,不可不拔。”
宋钺望着呆愣住的乐冉,语气淡淡,毫无波澜,好似在讲一件发生在旁人身上的事情。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彻,乐冉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帕子,所有的猜想和不确定在宋先生寥寥言语中盖棺定论。
她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方才咽下的糖酥忽然生出丝丝苦味,自舌根一路流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