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的孩童会捉住它们,笑着拽去翅膀, 扯断腿脚, 一脚踩下去, 地上留下一片深色的血渍。
他们笑得开心,还皱着眉头责怪那虫尸黏在鞋底下恶心,万般嫌恶的在草上蹭了又蹭, 扬起的笑容里透着冰冷残忍的天真。
天光之下,明明不该冻人,乐冉却从未如此此般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那一刻的宋先生, 令她陌生无比, 似乎她从来也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此时的乐冉才意识到, 能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个位置的人, 哪里会良善到哪里,关于他的诸多传言,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小公主心里一时泛起迷茫,涟漪圈圈散开。
她对宋钺是‘大好人’的印象开始地动山摇,无数砂石滚落,溅起一片迷了眼的灰尘。
可隐隐的,不知是心下存有的一丝庆幸作祟,还是她自己不愿相信,想找理由来说服自己,便将昨日里看到的一切当做是无头无尾的片面之景。
只心想着没办法借由这一件事就去判断,宋先生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恶人。
想至这里,她心里又升起一些隐隐的不安同担忧。
嫩笋似的手指紧紧攥着裙面,骨节发白,丹朱色的双唇紧抿起,压出几道泛白的印子。
虽然说昨日里护卫来得及时将她救了走,但那根烧火棍落地的声音十分响亮,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险些软下去腿脚,但凡是个耳朵没什么毛病的,必然能听个真切。
宋先生……就当真没有看见她?
惊疑、担忧、畏惧……诸多情绪揉和在一起,酸的苦的辣的,十分复杂,简直比两大碗令人反胃的苦涩药汤还要难咽。
好在她没能胡思乱想太久,步辇一顿,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乐冉身子晃了一下,回过来神。
太庙到了。
许是今年里她有些心不在焉,在殿里多耽搁了会儿,从步辇下来后,乐冉就发现往年里都要她相等的乐长明已经到了。
威严庙宇之下,一身明黄长衣的小少年板着脸面站在阶下,仰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座供奉了历代皇室多年的庙堂。
乐冉的到来惊动了他,乐长明收回视线,三两步小跑去乐冉身旁,襟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间隙露出乌金长靴的靴筒。
“阿姊,你今天好生漂亮!”
他抬起脸面,极其夸张地睁大了眼,赞叹着,将乐冉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没放过地夸了一遍。
直夸的一早上都忧心忡忡的小公主显露几许笑意。
“阿姊今日里怎么来迟了?可是身子不舒适?”
乐长明搀挽着她往阶上走,神情里浮现出一些担忧。
此时虽然离吉时还差上一会儿,算不上迟,但相较往年而言,确确实实是迟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