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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的目光落在眼前青年身上,带了几多审视。

宋相不是先前就离宫去了么?又怎么会同阿姊遇在一处?

屋中药味儿很浓,宋钺只不过呆了片刻,舌根便被浸出了涩麻的苦意,他隔着珠帘朝里卧方向望去一眼,隐约能见得一二位仓促的忙碌身影。

他没有看见他想看的,又或者说,只是下意识,他也不知他想看见什么。

“微臣今日多饮了几盏酒,有些醺意,便在廊下走了几回,欲借寒风散一散酒气,不想半途见殿下踩滑落雪,忧心殿下凤体安康,便护送殿下回宫来……”

“简直荒唐!”白后猛地拍了一下案,厉声打断他的话,极具上位者压迫的威慑视线扫向跪在地上瑟缩的奴婢,“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主子?竟由她一个人在夜里乱走!”

白后呼吸急促,身躯有一些颤抖,她紧紧绷着一张脸,神色几番变换,既有心疼又有恼怒。

她想起当年初见乐冉时,在皇帝的不管不问下是如何遭受刁仆苛待,两岁的孩童,面黄肌瘦,小小的一团,穿着破布棉衣,像是随时便能夭了。

“恶仆欺主,既是没将主子看在眼中,留着这条狗命又有何用,留不得,拖出去,统统给哀家杖毙悬尸,以儆效尤!”

堂下奴婢们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面色惨白如霜,个个低呼饶命,为自己辩解着,小皇帝想劝,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他望过去,安宁撩开帘子走了过来。

他撩起袖子擦了擦额上浮起的细密汗珠,松了些许的眉头令小皇帝登时忘了言语。

乐长明十分紧张地攥着拳头,紧紧盯着安宁的嘴,便见那唇瓣动了两下,像是松下去一口气,“小殿下醒了,就是……”

话还没完,小皇帝便起身奔了过去,白后也在陶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烧还没退。”

安宁躲闪不及,差些被撞了个踉跄,四个字在嘴里含糊着出去。

一旁桑青折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登时几分打趣,“安太医这尽忠职守的精神,桑某倒着实是佩服。”

“啊?”

安宁又忧又忙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晕头转向的,此时才将将歇上一口气,打耳却听了这么一句夸赞,顿时就有些稀里糊涂。

桑青折示意他往下头看,努了下嘴,“诺。”

安宁跟着低下头,这才发现他脚上两只鞋子竟穿错了方向,尖儿都是朝外撇着的,难怪这一晚上走路不是打滑就是踉跄了。

床榻上,烧了迷糊的小公主缓缓睁开眼,眼中浮着一层迷蒙的雾气。

她方才好似做了一个同谁有关系的梦,可她记不大清梦里的景象了,只记得有人十分难过地抱着她哭了一场,落下的泪水有些灼人,浸透了她的衣衫,落在皮肤上,烫得她骨头都泛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