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又一波,血色在洪浪中翻涌、蒸腾。倒下去一个,又站上来一个。无休无止,始终不愿后退半步。
这样的场景被玄光镜忠实地记录了下来,落在每一个凝视着洪荒的生灵眼中。
“我们还在犹豫些什么呢?”玉宸回过首时,这样问着通天。
她的长发被混沌的罡风吹拂着,重重地劈打在她脸上。她握着盘古斧的手已然千疮百孔。赤着的双足上遍布着血痂,衣袂上的鲜血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漆黑如墨,残破不堪。
“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通天这样回答她。
他的剑被无尽的魔念与恶意纠缠着,几乎要破碎在他掌心之中。他低头看着剑,微微用力,它便彻底破碎开来,只留下一片小小的纯粹无暇的碎片。鲜血染红了它,希望浇灌着它。
然后,他们注视着彼此,毫无畏惧地笑了起来。
断肢残骸之间,哀鹿孤雁般的悲戚声中。
玄冥绝望地半跪于地,遥遥望着乌云翻滚、洪水肆虐的天地。句芒撑着她半个躯体,遥遥看着帝江扬起的飓风。空间与时间疯狂地碰撞,既在烛九阴冰冷的瞳孔之下,也在混沌钟厚实而韵律低沉的一声声钟响之中。
元始引动了九重天谴,太清挥手布下两仪阵法。
圣人们的加入,令这天地愈发动荡起来,几乎承受不住这般浩浩荡荡的威势。祂在哀鸣,在一遍遍地毁灭,一遍遍地挣扎。
道祖掐指演算,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个世界。
洪荒真的能承受他们这样一次又一次,愈发剧烈地争斗吗?
不能。
他这样回答道,又仰起首来,神色深邃地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天穹,又越过它,看向混沌。
也许,在魔道毁掉洪荒之前,洪荒,会先一步毁在他们自己手中。
大地裂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水从那里涌上来。原先停泊着鸟雀的枝条,已经深埋土里。祂在向祂的孩子絮絮地倾诉,一遍又一遍。
“昨日的黄鹂再也没有回来,它也被洪水吞掉了吗?”
“土里长出的翠绿的嫩芽,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生命。”
“它们会害怕吗?它们在哭泣吗?”
后土睁着那双浸染着血泪的眼,悲哀地听着祂的声音。她强行撑着身体站起来,闻到长风中传来的厚重到难以掩饰的血腥味。
他们送走了一片巫妖,也望着更多的人僵硬着身躯,空洞着双眼,任凭毒蛇与秃鹫来啃噬。残骨残骸,遍地皆是。在一个大浪中偶尔被翻卷出来,在洪水中沉沉浮浮,像是熬煮出的一锅好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