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澜听着,等待后面的转折,或者她真正想要说的话。
“于是我暂且放下这件事,上班,加班,出差,”梁思继续说下去,“直到有一天,在一场视频会上,有个新加坡那边的女合伙人,会后跟我们聊天,说她女儿昨晚高烧,她抱着孩子坐了一夜,早上儿子不肯上学,又跟她闹。要知道就在刚开完的那场会上,她刚刚 sy 全场。所有人都赞叹,说你怎么能做到这些,什么都不耽误?她只是笑笑,好像在说,你们这些凡人啊……”
梁思说得绘声绘色,关澜听着,却觉得其中还带着些自嘲。
果然,紧接着就听她说下去:“其实,这种事我也干过。像是为了打破刻板印象,又像是一种勋章。就好像在说,你们都做不到吧,但我可以。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何静远说过的那句话,完美常胜。他真的很了解我,真的。
“我是外所里极其少有的中国籍女合伙人,我享受这份骄傲,还有孩子,我自己也是想要的,反过来却又把过程中的辛苦全都当作是对家庭的付出。但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做不到,是我对他不公平了。”
关澜听着,竟有些动容,与她确认:“所以,你不想追究那件事了?”
梁思望着窗外,有一时的失神,隔了会儿才说:“现在只有一件事我过不去,那就是东东。我有天下班回家,去他的房间。当时已经过了他睡觉的时间,灯关了,但他还醒着。我问他,你为什么不睡啊?他却反问我,妈妈你还喜欢我吗?我说当然。他又问,那爸爸还喜欢我吗?我也说当然。但他不信,说爸爸为什么不来给我讲故事了?何静远过去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从东东几个月起,他就开始给他读绘本,读了有几千本。但他现在只负责早晚接送,再也没回来过。”
关澜不禁去做比较,何博这个父亲做得是相当可以的。
“人在不快乐的时候是没有力气再去爱别人的。”她说,话出口又觉得冒昧了。
梁思倒不介意,反问:“就像通常说的,如果母亲感受不到被爱,就很难去爱孩子?”
关澜点头,说:“其实男人也一样。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男的更感情用事,更脆弱。”
梁思笑起来,说:“确实,我们所里砸过杯子、摔过文件的都是男合伙人,还总是嫌女律师情绪化。”
关澜也跟着笑起来,自觉就像两个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女同学。
笑完了,她才又道:“这其实也是我的经验之谈,人在不快乐的时候是没有力气去爱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