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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压抑的晴天,士兵们再次进入小村庄征粮,村口荒芜的空地上,无力地佝偻着背的村民们站成微乱的方队,他们都无神地低着头,一语不发,一动不动,仿佛一群灰色的牲口,村口两边的高木杆上吊着好些黑不溜秋的死尸,分外渗人。

趾高气昂的官兵们聚在他们前方,军官扯着嗓子向他们训话,颇有番顾盼自雄、俾睨天下的气势。基兹·卡普腾是灰色牲口的一员,他五十多了,是退役的卡赛利亚军官,世代居住在他脚下的小村庄里。

他没有仔细听军官的话,饥饿让他无法打起精神,另一方面军官的话根本用不着听,他用膝盖想都知道是在催粮。不远处的竖坑旁,士兵照例嬉笑着往坑里铲土,坑里的不幸村民凄惨的求饶声足以令圣像流泪,可在场的士兵和百姓们全部充耳不闻。基兹·卡普腾低垂着头,他和其他平民一样生怕变成杀鸡儆猴里的鸡,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被活埋者的惨叫犹在继续,他已经是今天第五个遇难者了,他的哭喊像是在众人头顶以曲折的路径盘旋的怪鸟,挥之不去,望之生惧,最终,在经历了一段歇斯底里的咒骂后,惨叫声消失了。

看到百姓们还是不愿意交出粮食,军官不悦地大声叫骂,虽然听不真切,可基兹感到他的话语肮脏、暴戾而狭隘,有着没读过书的街头流氓的调调,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当上军官的。

士兵们再度走入“灰色牲口”的队列里拉人,基兹本以为第六只鸡要出现了,可事实上,士兵们拉走的是女人。女人在哭喊,基兹听不清,但他很快注意到那是他的女儿。基兹没有抬起头,士兵们每次征粮都要玷污几个女人,然而村民们一次都没有反抗过,今天他家遭了祸,只能怪运气不好。基兹记得他邻居的女儿便是在上一次征粮时被污辱的,事后他的邻居差点没把那位不幸的女孩逼死,即使基兹出面调解,最终女孩还是被家人卖给了人贩子。

“也好。”听闻此事时基兹说,“总比呆在村里好,在外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基兹在心里暗暗发誓,事后他一定不会苛待女儿,他娶妻生子都很晚,实在不忍心凌迫儿女,大家都是苦命人,很多事是身不由己,只是不知道,女儿的未婚夫在士兵们走后会是何种态度。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谢夏尔匪乱

“放开她!把我姐姐放开!”一个高瘦的青年大步冲到士兵们旁边愤怒地大喊。

不好!基兹心里一紧,出头的人是他的大儿子,明明早先在家里说得很清楚,无论如何不要出头,他怎么就是说了不听呢!要坏事啊!

“滚!我们只是和你姐姐玩玩,好好交流一下,你激动个屁啊?难不成你也想要玩玩?”正对基兹惊恐万分的女儿上下其手的卡赛利亚士兵不爽地侧身推了青年一把,然后大声淫笑起来。对基兹而言,他的笑声尤其刺耳。

“你浑蛋!”青年低吼一声伸手去拉士兵,士兵愠怒地甩手给了他一巴掌,然后从腰间抽出剑眼睛都不眨地插进了青年的肚子里。中剑的青年捂着伤口难以置信地瞪着行凶的士兵,直到对方一脸不耐烦地把他踹倒在地。

完了,基兹想,可他没有动,所有人都没有动,牲口们甚至没有用他们浑浊的眼睛看死去的青年一眼的欲望,他们只是低下头,生怕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基兹的余光瞥到了他的儿媳,她的眼睛里噙满泪花,她死死捂住嘴以免哭出声引起官兵的注意。

“此人涉嫌袭击军士,按律当场格杀。”军官随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不耐烦地喊,“他的家人呢?”

百姓们没有动静,除了他们躲躲闪闪的目光。士兵们很快循着蛛丝马迹把基兹一家全部拉到了人群前,基兹是最后一个走到军官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