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娜竭力控制着呼吸,以掌为刀,划向撒迦上身的军服。随着掌缘凝聚的细小风刃轻柔切落,军服一点点地分裂、剥离,一具黝黑的,极具爆炸力的强悍躯体呈现在女法师面前。就在这一刻,她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猛然被一柄烧红了的刀子狠狠刺穿……
这已经不能再算得上是一具人类的躯体,就视觉上而言,它更像是一块残缺的石碑。与面部相比,这具躯干上的疤痕又何止多了百倍!贯穿切割伤痕、色泽乌黑的肌肉钝伤、大面积的灼伤与腐蚀疤痕,条条块块地重叠交错,密布在块垒分明的肌肉之上,犹如风化千年的裂岩斑隙,狰狞可怖之极。
卡娜无法想象,也根本就无从想象,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如何能够支撑到了今天。她只知道,些许奇异的爱怜疼惜正自心底悄然升起,一如当年怀抱着那个瘦弱的男孩时,恐惧的感觉,已不再是唯一。
玫琳姐妹压抑着的低呼声中,女法师探手按上了撒迦体外的刀柄,另一只手掌上腾起了旋绕的白芒:“忍一忍,会很快。”
话语甫一出口,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温婉,卡娜惊觉,颊边微微发烫。悄悄仰首去看时,一双深邃澄净的紫色眸子正在凝视她。
这是一双朗若晨星的眼眸,温和而淡定,与记忆中的那对魔瞳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卡娜恢复了冷漠的神色,以回复魔法光球覆上伤口边缘的同时,发力抽出那柄断刀。她的动作慢而仔细,脸颊上没有半点表情,心头却在砰然乱跳着,久久难以平静。
卡娜的法术造诣已远非当年可比,随着高阶回复魔法的光芒渐炽,无数个细小的光点汇成一道窄流,沿着伤口缝隙寂然涌入体内。遭重创的左侧肺叶以火焰席卷般的速度开始愈合,光点密密麻麻地覆于其上,将破裂的肺体、血管一一填补修复,催动新生。
手中的军旗上,有着先前血流溅上的朵朵潮赤。劲风袭来,扯起大旗一角,撒迦静静凝注着那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胸腔内仿似有着千万把小凿在剧烈搅动,疼痛欲裂,他的脸色已苍白,但眸子里却带着一抹奇异的享受。
“这是摩利亚之鹰,我想,你一定不会陌生。”闷雷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只骨节暴突的大手探来,接下了那面血旗,“可是,这只鹰还未曾醒来。”
机组统领格瑞恩特只是对着一旁的普罗里迪斯略点了点头,反手将军旗抛给身后的穆法萨,一双厉目直瞪着撒迦,沉声道:“小子,规则就是规则,你迟选在前,又被对手抢先以血触旗,所以今天他才是真正的胜出者,你服不服?”
撒迦冷冷地睃了他一眼,霍然转身,径直行向雷奥佛列所在。周遭空间中瞬间横溢的杀意,就连格瑞恩特与穆法沙这样的强者也被激得面色微变,体内炎气竟如本能般在彭湃涌动,直欲喷发而出!
“不,撒迦,你做得已经够好,不用再去刻意弥补些什么。”普罗里迪斯淡然道:“你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下一次如果想杀一个人,就不必去考虑其他的事情,直接杀了就是。毕竟,你是为自己活着。为了任何人而伤害自己,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二皇子这番轻描淡写却诛心至极的话语甫一说完,周遭已是人人变色。而撒迦心中,更是直如死水中激起了一道狂澜,整个人木直地僵在了原地。香汗淋漓的女法师疾步赶上,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摧动魔力,于创口处加上最后几道回复光环。
“我只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能让这孩子出来见见世面。至于什么优胜不优胜,本来就不是我希望他得到的东西。”普罗里迪斯礼貌地向着格瑞恩特两人颔首,道:“既然军选已经结束,我得向两位告辞了。卡娜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能够随行一趟,撒迦的伤势,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至于你,玫琳。”普罗里迪斯的语声忽转低沉。
不时瞟向雷奥佛列那处,显得心神不定的玫琳微微一怔,应道:“父亲,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