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运气好,村长家的嫂子带她去隔壁村人家帮忙准备红案食材,这几天能在那家吃点好的,顺带拿些主家招待前去帮忙的乡邻时,吃不完的剩菜回来,对她们来说也是顶不错的饭菜。
剩下才五岁的老四盼娣在家照顾出生不到半岁的妹妹引娣。
村人心眼儿实在,有生了孩子还在月子期的妇女,偶尔让老四把妹妹抱过去吃一顿母乳,有人趁天黑熬了红糖鸡蛋偷偷端过来一碗给老五垫垫肚子,有人把家里孩子用过的小被子洗干净送过来,有人教他们怎样熬出带米油的粥喂孩子。
尤其是装老五的篮子,是村口木匠儿媳妇特意送给她们的。比一般篮子大,上面挂了一层纱帘,日头好的时候,孩子裹上小被子放里头,风吹不着,日头晒着,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温度,刚刚好。
老五引娣也是个命大的,至今身上没一件儿正儿八经的衣裳,就这么被几个姐姐拉扯到五个月大。
老四小心看着火候,脚边篮子里是妹妹引娣在睡梦中抱着脚丫子啃得流口水的模样,她庆幸的想,幸好妹妹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孩儿,动不动就哭,搞得全家人都不安生,要不然她和姐姐们也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她才好了。
砂锅里开始发出米香味儿,老四吸吸鼻子,肚子忍不住咕噜响了几下,熟练的从旁边水缸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抹抹嘴,给妹妹盖盖小毯子,坐在小凳子上盯着砂锅沉默的叹气。
也不知三姐姐今晚会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昨晚的猪肉炖粉条可真香啊,香的她睡梦中把二姐的胳膊当大肘子啃了好大一嘴。哎,自从妈妈走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想起妈妈,老四又是长长的沉默。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母亲离家的意义,但经过这两月时间,她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了母亲再也不会回来的念头。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猛然惊醒发现砂锅差点儿被人端走,这可是妹妹的口粮,谁敢抢她就跟谁拼命!
顺着那双长腿抬头望去,见到了一个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的人。
老四盼娣一时怔住了。
道维把砂锅搁在一边儿,又摸摸篮子里睡的跟小猪一样的五闺女,心说这孩子是真命大,竟是除了轻微的营养不良外没其他毛病。
心下稍松,打开其中一个包裹,从里头扯出那块儿黑布,刺啦刺啦几下,撕成了三块儿,将其中一块儿塞到傻站在那儿的四闺女手里,温声道:
“拿着这个,去隔壁张奶奶家换两块儿豆腐。”
说着揉了一把老四的头顶,温暖的触感让老四很快回神,对上爸爸鼓励的视线,张张嘴想说什么,被爸爸眼疾手快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水果硬糖,甜丝丝的滋味很快从嘴里蔓延到全身。
道维见孩子不说话,又往她手里塞了几颗没剥壳儿的花生。
小孩子的手真小,三颗花生就够她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道维笑着看她小心将花生藏进衣服兜兜里,这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拿这块儿布,去隔壁张奶奶家换两块儿豆腐,记得谢谢张奶奶。”
这下老四听明白了,双眼一亮,转身就跑,黑布在身后被她甩成了披风,随风招展。
隔壁张婶子家祖上是卖豆腐的,这几年发展经济,开展包产到户,也不再把农民小规模的买卖鸡鸭鱼肉行为归类为投机倒把,张婶子家的豆腐生意便重新做了起来,虽然辛苦,倒也是个进项,给家里减轻了不少负担。
农村人嘛,舍不得力气就完犊子了。
在四闺女去隔壁张婶子家的这段时间,道维从厨房翻出碗勺,将米粥盛出来放在屋檐下晾着。
能看出家里虽简陋,但处处被打理的很仔细的痕迹。
原身杨维本就不多的工资,经过饭店大厨的层层盘剥不剩几个,他自个儿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抽烟喝酒缓解处处被人看不起的压力,最后能落回这个家里的可想而知。
可道维里外看了一圈儿,家里该有的一样不缺,可见大都是女主人的功劳,几个孩子在骤然没了妈妈后,肯定也慌乱过,甚至至今仍处在慌乱中,但家里被她们保持的很干净,也没想着把妈妈留下的东西拿出去换成粮食,而是自个儿想办法去挣。
都是好孩子。
简单打量一番,道维走进矮小的厨房,开始生火烧锅准备做饭,不时看一眼在篮子里睡的十分香甜的五闺女,对这种事颇有些驾轻就熟之感。
很快老四颤巍巍用盘子端了两块儿豆腐回来,站在厨房门口也不进来,就那么直愣愣看着道维,把盘子往道维跟前伸。
道维接过盘子,摸摸四闺女脑袋,指着挂在老五篮子上的另外两块儿黑布,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