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暗自吁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再憋着一口硬气用双手费劲儿地搓洗着木盆里的尿片。
开春,山上的雪水慢慢融化淌进溪流河水,手伸进去,仍旧冰得刺骨。
芦花先自院外面经过的小溪边把婆婆冯慧茹的衣服裤子洗干净了回来、晾好,正蹲下来,才将一双冻得通红的双手浸在热水里暖和不到一分钟,后脚,就给回家来的香秀娘看见了。
她想用使力的劳动来转移自己无处发泄的郁气,没想,屋里很快传来了香秀娘的抱怨。
“真是穷讲究!我生五六个孩子,不管天多冷,个个洗屁股都直接用的冷水洗,不一样长得好好的?就因为她们那种娇惯法,那孩子才给养得体弱多病,夜夜啼哭……”
“娘---”善良的小香秀试图阻止她娘。
“大人说话,你少插嘴!……老头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哼,我还想说,她一家子什么都用我们的,原来还有个清箫帮着挑水砍柴喂猪,现在倒好,两个女人水不挑也就罢了,毕竟那活儿重,可连柴禾也不知道自己去拾,这就过分了啊。她烧水做饭,全都是直接抱我们家的柴禾去用,你可知道她们都已经烧完了我们两个稻草垛子了!呵,她还晓得玉米杆子经烧,如今都不去后坡抱谷草了,连烧火的柴禾她都知道拣好的用!”
“哎呀,行啦行啦,人已经住到家里来了,能怎么办?再者说,不是你出的主意将她们一家接到家里来住的吗?”
“唉,我后悔了呀,我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本来是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郁家的亲戚朋友非富即贵,一定会接济郁家的。咱们雪中送炭,等郁家人过了这个坎儿,我们肯定能得一大笔好处的。你知道我一直焦心儿子将来娶媳妇儿的事儿。家里太穷,没有好家世的姑娘看得上。若是想给他娶一房好媳妇儿,肯定要盖两间大瓦房才成样子,还有聘礼,还要置办新房的家什,处处要用银子啊。”
“说起来,老婆子,郁家大少爷不是去了县学教书吗?兴许以后咱们儿伢子还得跟着大少爷读书呢,到时候仍是会叫大少奶奶一声师娘的。你这会儿若将人给得罪了,咱们儿伢子读书这事儿岂不是要黄?”
“哎呀!我倒没想到这层。亏得你提醒,那老头子,你找个机会赶紧跟郁家人提这事儿啊!依我的意思,最好大少爷能把咱们儿子带到县学去,跟其他的公子少爷一块儿读书,一来让他见见世面,二来结交些衿贵的朋友,将来他长大了,找活计的门路才多哩。”
芦花:“……”
县学不是小孩子上学的地方啊,再说,都能上县学,还只是巴望着从同窗手里找份好活儿干这样的愿望吗?何不靠自己的本事在衙门里谋份体面且能光宗耀祖的好差事?
鼠目寸光也是可悲。
郁家没倒的时候,想把香秀送来府中做丫头时低头哈腰,再三请托清箫说好话。这会儿给脸色看,想要自她家索取什么,这么直白,统统都不遮遮掩掩的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