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 二合一

革委办现在很乱。

看热闹的,落井下石的,幸灾乐祸的,想帮忙但无能无力的……

两名干事也不做手头的事情了,心里盘算着柳主任下去了之后,谁会上来。

把革委办的人想了一个遍,他们很快找出了这个人,陈辉山。

陈辉山是革委办的老同志了,可惜运气不好,熬了这么多年眼瞅着快要坐上主任的位置了,结果上面让柳德新就是柳主任当。

不过现在好了,柳主任马上就要被审查了。

两名干事各自打好小算盘,对视的时候眼里带着火花,毕竟谁都想抢先一步和陈辉山搭上关系。

不过当两人看到孟林还在收拾资料室时,默契一笑。

新来的就是愣啊,看不出风向,只知道干活!就这样子,还早着呢。

别看这两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但其实工作时间不长,一个三年,一个四年。

其中一名干事故意跟孟林说:“柳主任马上被审查了,你怎么还给他干活?如果我是你,早就放鞭炮了。”

孟林垂下眼帘,让对方慎言。

其他话没有多说。

另一名干事拉了拉说话的干事,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听了去大做文章呢。

之前厂里就有这么一起事件。

有个人在厕所嘟囔什么东西,恰好被人听见了,于是上厕所这人还没上完厕所就被抓去审查了。

说话的干事原本对孟林不理会他心里有点不爽,但听完自己同伴的话后,那点不爽立马没了。

安危第一位。

两名干事有警惕心是很对的。

因为很快,柳主任就知道了这些事。

虽然他经历过许多次落井下石,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内心陡然生出了一种悲凉之意。

这倒不是因为这两名干事,而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到了审查那一天。

工作人员先布置会场。

里面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闻刚。

闻刚被刺激到了。

以前有孟林在的时候,闻刚在几个师兄弟里不算垫底,大家也不会单独拎他出来说他没出息。

可现在孟林一走,大家都会说他丢人现眼,既没有老大技术好,也没有老二孟林会写稿子,更没有老三秦锐组织能力强,他成了平庸的存在。

有人甚至说段师傅当初看走了眼,选谁不好非得选一个啥也不行的闻刚。

闻刚觉得很受挫。

更不幸的是,他媳妇儿也不相信自己。

邱晓敏自从经历了主持人事件后,心态一直没调整过来,她不仅逼着自己上进,还逼着闻刚努力工作。

于是闻刚求段师傅帮了个忙,成了这次会议的工作人员,想多学点东西,重点是在领导面前露露面

“你是怎么干活的?!”

一道严厉的批评声把闻刚拉回了现实。

他本来就易怒易冲动,自己师傅的话有时候都不听,何况是外人,当下就生气了。

但外人可不会惯着闻刚这臭脾气。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不会做就走人!”

闻刚的怒火像是冰冻住了一样,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当他看到周围人的表情,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在车间,身边没有段师傅和锐哥,他没有发脾气的资格。

他心里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嘴上不会说,脸上更不会表示。

只有干巴巴的一句:“我这个摆对了吗?”

“当然不对,我跟你说过了,这个在前,这个在后。”

一点儿不能错!

闻刚尴尬的笑了笑,努力做出一副认真办事的样子,好让对方不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但对方根本没空理会闻刚。

他只是纳闷,这么大的人了,基本的东西都不懂,要不是看在段师傅的面子上,他早就把闻刚骂的狗血淋头了。

闻刚对这种基本的东西当然不懂。

他从小到大只要有义气就可以了。

犯了错误,因为太有义气了,说话没礼貌,因为太有义气了,行事乖张,因为太有义气了!

但讲义气不等于做人做事没有数,真性情也绝不是某些人不懂做人做事的借口。

好在闻刚现在稍稍改掉了一点,不再唯秦锐主义者了。

因为他发现秦锐没有他照样过的很好。

而且他听说秦锐马上就要升工程师了,更别说宋书记那边还准备把别的活动交给秦锐来做。

他该担心的是自己。

“待会儿,你跟我留下来,添水,递笔,记得有眼力见一点,还有最重要的是,闭嘴,所有听到的看到的,都要烂在肚子里。”

闻刚被这严厉的语气吓得不由地缩了下脖子。

他磕磕绊绊道:“我,我知道了。”

此时的他哪有威胁孟林的样子?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可见,胆量从来不是体现在欺负比自己差的人身上,而是体现在如何对待比自己厉害的人身上。

很快,这场审查会开始了。

前面是给各领导坐的,后面是有关部门的干事。

孟林坐在后面。

闻刚瞅了孟林好几眼,但孟林没给闻刚一个眼神。

这倒不是因为孟林无视闻刚的存在,而是他在全神贯注看材料。

两名干事坐在孟林旁边,他们不知道是该无语于孟林的愣头愣脑,这个时候还在看材料,还是该佩服于孟林的旁若无人,这个时候还在看材料?!

这时,有人简单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柳主任的罪名,一是贪污国家钱财,挖国家墙角,金额高达一千二百元,二是少给干事发放工资,对待工人态度恶劣。

证据就是账单。

每一张账单上都有柳主任的签名,不过这不是柳主任亲自签的,是陈辉山代签的。

问题就出在这个代签上!

只要证明某些字是陈辉山没经过柳主任同意签的,那所有罪名就不成立了。

但柳主任拿不出证据表明哪些是陈辉山没经过自己同意签的,哪些是陈辉山经过自己同意签的,更要命的是,他确实允许过陈辉山代签。

这就是个死结。

但他脸上并没有慌乱,毕竟混了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不动声色的习惯,耷拉的眼袋里写满了镇定。

他静静地听着。

直到别人问他:“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柳主任缓缓抬起眼,表达了两点:一是,少给干事发工资的那年比较特殊,他当时也少发了工资,二是他是六八年上任的,一千二百块钱是上一任留下来的费用,但没经过他手。

这解释看起来挺有力的,但是没有证据。

尤其是第二个。

第一个查查工资很好说,柳主任确实也少发了工资,但第二个,没办法证明。

宋书记迟迟没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