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侃而谈的几人穿着长衫,像是读书人,还算积了口德说得隐晦。要是换几个人,不知道要被形容成什么样子。
商响没什么兴趣的立在傍边听了一会儿,中间给添过一回水。
码头上没来船,茶馆并不热闹,就只有那一桌起得早的在吃茶。田镯往楼梯口一站,冲商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喊他过去。
商响拎着装开水的铜壶走过去,问:“怎么了。”
田镯往窗口吃着茶那桌瞧了一眼,怯怯的说:“响哥,楼下来了个和尚。”
商响皱起了眉,赶紧跟着田镯下了楼。
这世道乱,好多破落活不下去的人都做了和尚道士。虽说不是人人都有了不得的神通,但他们干的就是除魔降妖的活计,保不准就遇上个身怀法力的。
田家姐弟此前吃过亏,所以现在处处堤防着。
跟着田镯下了楼,透过帘缝儿,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赤脚和尚坐在大堂里最显眼的位置。
寻常人或许看不出,商响却是瞧得分明——
和尚虽然看着落魄,但周身隐隐笼着一层清澈佛光,叫商响一时顿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
回头看田镯,额上早就细细密密冒了一层汗,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商响叫了他一声,问:“你姐姐呢?”
田镯回过神,小声说:“上茶行拿新茶去了。”
商响默了片刻:“你去找田梳,这里我来应付。”
田镯性子温柔,一向乖得不得了。等会儿真与和尚斗起法来,反倒是个累赘,索性打发他走,要有什么事,他和田梳也好逃生。
田镯很担忧,临走前小声嘱咐着:“响哥,你小心。”
其实哪用他嘱咐,论起小心灵敏,世间妖怪哪一个胜得过老鼠精。
等到田镯从小门出去,商响才单手掀了帘子,拎壶进了大堂。
邋遢和尚见到人来,笑了一笑:“我还以为茶馆不卖茶了。”
这和尚虽然落魄肮脏,长得却很有几分体面。商响看着他,有点不敢近前。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问:“大师要喝什么茶。”
“贫僧初来乍到,就想讨口水喝。茶就算了,把我这身儿衣服当了也不够小哥一壶茶钱。”
商响心里一沉。
依着和尚能将修为形之于外的法力,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本相。如今他不动声色,反倒叫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商响只是一介鼠辈,平时在鼠子鼠孙面前拿辈分也就罢了。遇上真的高人,自然而然就短了气焰。
忐忐忑忑的给和尚倒了一碗水,刚想趁机溜走,却被和尚握住了手腕。
商响吓了一跳,惊惶的看着和尚,生怕莫名其妙被收了去。
只听和尚说:“盈盈一握,小哥的胳膊真是玉做的骨肉。”
这话可谓孟浪至极,一点不像出自出家人之口。
可脉门被人握住,商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费尽心神与他虚与委蛇。
“大师说笑了,劳烦放开我吧。”
和尚笑了笑,拉着商响的手摩挲了两把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