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南那磨出了毛边的马鞭一抬, 好笑道:“明璋兄弟,这的路你熟,去北边接个人。”
沈明璋愕然。
“以为我不认得你们是吧?”半炷香前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的顾大帅一抬下巴, 大尾巴狼似地傲然道:“世上还少有顾某人不晓得的事。”
沈明璋与自家属下暗暗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厮在跑出来造反之前的职业——大内金吾卫;他们禁军十三司可全都是先帝的耳目,当年监听百官, 不知有多少冤魂都死在禁军的手里。
沈明璋低头无声地骂了一句, 领着手下几个兄弟赶到北边去迎人。
顾安南见又唬住一群, 满意地打马向前, 沈明璋这个最能闹的一走,众将士登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乖乖起身跟着他们顾大帅巡视校场和营房。
方才那少爷禾珏也跟了过来, 主动接过了姚谅手里的牵马绳。
禾珏今年二十有二, 照理说他这样被世家娇养出来的公子哥,本应该长一副细皮嫩肉的小模样;
然而大抵是因为成日里跟兵鲁子混在一处的缘故,他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更兼猿臂蜂腰——
若不是长得比顾安南稍微矮上一些,从背面看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不是很服你。”禾珏目光看向校场上飞扬的尘土,眯起眼没头没尾地说道:“你之所以能战胜那蛮子,靠得不过是占了先机;若给我这场幸运,我也能胜。”
顾安南骑在马上,看了眼此人骄傲的发顶心,置之一笑:“听说你是个粮草官,那我问你,牧州屯粮几何?”
禾珏将他的马牵到校场正中,一边吩咐人去搬草垛安排台子,一边慢声道:“大帅不必过问这些细节。”
“因为你不知道。”顾安南下了马,大刀金马地坐在草垛上,双臂微展,微深的眼窝里却有种将人看透的力道:“禾小子,你连个粮草官都做不好,却自诩能做将军——那我问你,领三万兵出关需要准备多少器械,途中运粮需要多少人?如何换班才能保证戒备?安顿遗属又需要多少米粮,如果路途太远需要折算成金银,又如何换算各地米价?”
禾珏停下了指挥个不停的手,背对着他戳在原地,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挺直的脊背里写着不服和委屈。
他心里想,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