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黎也喃喃道:“难怪当时我们到呼栏台,他们盔甲之下的尸体都瘦骨嶙峋。张头领那样刚直的铁汉,因无法面对兄弟们,才会自刎于我们面前吧。”
死寂的沉默压在众人肩头,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凛冽的风声中,他们仿佛听到了兄弟们无望的啼哭。
为国捐躯者,却死在自己人刀下。背了几年的骂名,一度让易丛洲的戍边三卫跌入尘埃,濒临解散。
他们的家人甚至得不到抚恤,那样热血为国家拼搏之人,宛如一块难看的疮,被屈辱地抠去了。
“报仇!”迟余道:“如此伤天害理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要为泰宁卫的兄弟们报仇,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报仇!报仇!”
当年追随蔺追云的将领全被推了上来,你一鞭我一剑,被愤怒的人们活活打死。
肮脏的血迹蔓延在雪地上,正如熟透的果实摔在地面后,红色果肉砸了一地,果汁缓缓流出。
许多士兵想到死去的泰宁卫,一边哭喊一边抽打死尸,表情痛苦得丝毫不像施暴者。
易丛洲不发一语地看着,扫过地上害怕得涕泪横流,挣扎着往前爬的蔺追云。
酒精催化着血腥,现场已在失控的边缘,军医被双眼通红如兽的士兵们吓得躲在一旁。
能剿灭胡军主力的戍边三卫,是一支利刃。而利刃本身,本身就是危险的象征。
“退下。”
易丛洲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从头到尾异常冷静,未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狂热。
可两个字丢入人群中,濒临疯狂的士兵们顿时安静下来。一锅滚烫的沸水,顷刻之间降温。
这一刻,老军医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样的利刃若对着别国的敌人,自然是无往不胜,但利刃若对着国内呢?
他是战功赫赫的长平将军,也是承国的皇后。阴阳调和,若皇后更强,那最高王座上的人,会是谁?
老军医被自己的猜想弄得打了几个寒噤。
士兵重新坐下,易丛洲没管地上如同烂泥的死尸,道:“本将今日便上奏为泰宁卫平反,泰宁卫的家属,按最高规格抚恤。蔺追云,至于你。”
生生被打死的属下把蔺追云吓得魂飞魄散,下半身毫无知觉,瘫痪的可能性不停恐吓着他,让他不顾尊严,向易丛洲求饶,“长、长平将军,看在蔺家的份上,放过我吧,我知错了。若你放我一马,你要做任何事,蔺家都会帮你。”
易丛洲没有反应,他又道:“若长平将军执意要动我,也该先想想,我背后是偌大的蔺家,蔺家的家主,是祭师大人蔺如尘。”
易丛洲一哂。
“将蔺追云的手腿去了,舌头拔了。”
士兵提着大刀上前,在蔺追云惊恐的眼神中砍断了他的四肢,又用刀割了他的舌头。
“军医,给他止血,务必保住他的命。”易丛洲语气毫无波澜,如同没有感情的刽子手,“用锁链锁住他脖子。”
四位军医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每动一下,蔺追云就刺痛得颤抖一下。
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掉入下方冰冷的雪中。
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彘,活着比死了更煎熬。
众将士看到他的惨状,怒火才稍微消散一些。
军医不敢用麻沸散,中途蔺追云痛晕过去几次,很快又被痛醒。好久,才终于将血止了。
易丛洲从火堆边站起,缓缓朝蔺追云的方向走。
蔺追云眼睛浑浊又无神,脸上带着神经质的惧怕,易丛洲在他眼里,宛如地府走出的催命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