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力气顷刻卸掉。
他早听说昏君被摄政王救回,这人此刻应该才回客栈,怎会出现在这里?
来找自己的吗?若是这样,昏君定然知道他控制着玄衣卫,知晓的内情超乎他的想象。
若不是,刚被救回的天子,有何必要三更半夜来到玄衣卫的房间?
谜团太多,如雾中望月。子夕沉思着,耳朵捕捉到了玄衣卫统领回来的声音。
陌影耳力不如他,好几息后才反应过来,出人意料地钻入他的被窝。
子夕的呼吸乱了一拍。
昏君穿的龙袍由最好的江南锦丝纺成,无比丝滑。陌影慌乱中上床时,头发拂过他的手心,那细腻的触感竟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滑。
子夕心神剧荡,手指无意识缩了起来,忽然感觉身边人一抖。
他在害怕。
细密的颤抖,若不是紧紧相依,根本发现不了。
他贴得毫无缝隙,灼热的、时停时有的呼吸便洒在子夕手腕上,那一片小小的皮肤仿佛要燃烧。
既然这样怕死,为什么胆大包天地夜探?
子夕想拨开迷雾看水看花看月,大脑一刻也不停转。
陌影离开身边时,他再度被那股香气包围,身心舒畅到极点。
那绸缎般的头发从他手上抽离,他不知怎的心里一空,手指勾起,一根发带便被他捏在手心。
紧接着,便听到了他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是未来皇帝」。
难不成他的身世被对方知道了?不仅如此,对方还心甘情愿让出皇帝宝座!
怎么可能??
子夕惊骇不止,又想起那天在湖中亭,昏君说过的一句话。
“我喜欢男人。”
他眉头一蹙,手指摸到那根发带,送到鼻尖一闻。
上头的清香更加浓郁,沁人心脾,直直钻入骨子里。
雨密密麻麻地打在屋顶上,让他心烦意乱。
同一片雨下,一个黑影将麻袋里的人倒在走廊中。
回廊只点了一盏灯,易丛洲一半脸在光明中,一半藏在黑暗中,眼眸比浓黑的夜更沉。倾斜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衣袍下摆,他漫不经心地一瞥,眸子一转,落在地面。
王喜瑟瑟发抖地抬起头,和他一个对视,血脉像被冰冻住,后脑勺绷得如同铁板。
他恍惚间想起,汤池刺杀那一夜,勤政殿前,易丛洲在树下回眸,和现在的场景并无二致。
不同的是,那时皇上飞扑过去,他的杀气顿时隐匿于无形。而眼前之人,没有刻意收敛,那可怖的,仿佛从万尸中淌血而过的杀气,有如实质,能将他片成筛子。
若说此前,子夕让他收集易丛洲的情报,他觉得不以为然,还有轻蔑的意思,这几次接触下来,他只觉有种发自骨髓的恐惧。
易丛洲慢条斯理地举起手中一把不起眼的剑,在昏暗的灯下看着。
“你可知为何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