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地的声音很轻,楚倦听见了,只是下楼的脚步微顿,而后目不斜视的离去。
地板是冰凉的,或许是连日大雨还有些潮湿,温暮归躺在地上极轻的吸气,嘴角的血丝依然挂在脸上,空气从鼻腔进入咽喉时疼的钻心,他就那样躺在地上,客栈膈应不太好,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楚倦下楼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离开了他。
楚倦经过楼下时会想起他吗?
他突然很莫名的想,从前,楚倦也很喜欢这样欺负他,但每一次欺负完了都会把他抱在怀中上药,从不会这样把他一个人丢下。
他将手臂横在眼上,有湿热的液体一点一点顺着手臂蜿蜒下来。
从前,楚倦也绝不会让他在人前被这样欺辱他。
他终于不再心疼他了。
因着楚倦提前布置又特地寻了陆续来,这场水灾处理的还算平缓,百姓撤走的十分及时,除了少数几位老者在雨天摔伤外就再无其他伤者。
粮草因为提前调遣也没有出太大问题,剩下的事有各地县令调配,楚倦则带着一行人回到皇城。
陆续在路上兴致勃勃的讨论他从南洋回来的货船上淘来的种子,说是夏天种了也能收成,他在江淮一带老种不活,如今试试在皇城种种,看看能不能成活,若是可以,今年水患所造成的损失也能减缓不少。
他话痨一个,一条伤腿骑马也骑不成,只能坐在马车里探出头跟庄恒唠嗑。
“哎,说起来温大人了?”
庄恒被他烦的额头青筋直跳,闻言含糊道:“你管人家干嘛?”
“哦,那肯定是在王爷马车里,我就说王爷骑马干嘛还要一个马车跟着后头,我看温大人今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哎,他们不闹别扭了?”
庄恒有些无语:“......你为什么这么可惜?”
“那不然?”陆续表示很伤心,“要不是王爷不吃,怎么能轮到我。”
合着你就想人家继续闹,你好从中获利是?
庄恒:“......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大概是想早些回京城,这一路走的忒快了些,陆续在马车里颠簸的直想吐,所以一只脑袋始终在车窗外头:“你说,这温大人怎么也不带出来透透气的?”
庄恒懒得理他。
“等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庄恒继续不理他。
“是真的有声音?你仔细听听?”
确实是有声音,夹杂在车轮滚动马蹄声间的一点极低的哽咽喘息声,时有时无,庄恒闻言板着脸道:“你听错了。”
说完便策马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一路策马到楚倦身边才总算慢下来,楚倦的那匹马脚程快了周围侍卫一大截,瞧见身后追过来的人瞥他一眼。
“你怎么过来了?”后面好歹得留人看着点粮。
“总觉得继续留后面是对耳朵的折磨。”
楚倦顿了一下瞥他一眼,庄恒立刻解释:“那个、不是,我是说陆续实在太吵了,他话多,太多了”
他慌成这样一副恨不得指天对地表示自己真的耳聋的模样反而显得有问题,楚倦瞧他一眼调转缰绳向后方而去。
没有雨的夏日实在闷热难耐,马车里关的严严实实,只有偶尔从缝隙吹来的微风带来一丝凉意,楚倦掀开车帘进去时一股热风袭面而来。
温暮归原本的闭着眼的听见声音猛地睁开眼,能够清晰的发现他的手臂都在紧绷颤抖,惶恐着是不是被其他人看见,看见是楚倦眼眶一点一点通红。
他现在的样子可谓狼狈,两只手臂被绑好吊在马车顶,整个人跪在马车底,绳子绑的高度是需要他一直挺直腰背才能勉强跪地的,其间一个上午不能有一丝松懈,脊背一直在颤抖,衣裳也早已汗湿,鬓发都已湿的紧贴在脸颊一旁。
身上被捆的很紧,绳索都已勒进血肉里,还有其他秦文重送过来的讨好楚倦的玩意儿,都用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