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暮归眉头紧皱,心中隐忧虑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众人起身去迎,而后瞳孔蓦然一顿。
楚倦一身黑色大氅从马上翻身而下,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今日下午下了一场大雨,那人一身沾染污泥的藏青披风还未及换下,似乎马术不精下来时略有踉跄。
靖王健步上前扶了一把,那人连忙告罪,声音清朗道:“多谢殿下。”
那是个生面孔,在京中官场未曾见过,约摸及冠之年,面如冠玉,气宇非凡,见众大臣仍在等待忙一伸手,“殿下先行。”
一行人在众人簇拥下解开大氅抵达宫宴,解去外间披风,在席间俯首朗声道:“草民江淮陆续,见过陛下。”
声音清朗不失稳重,哪怕首次面圣也不见丝毫慌张。
“想必你就是靖王所说擅水利之事的隐居客陆续了。”高坐九重台上的帝王和贵妃对视一眼,便伸手让他起身。
“殿下谬赞,”陆续似有些惭愧的笑了笑,“草民只是偶有所得罢了。”
这个偶有所得真的是太过谦逊了,帝王也不拆穿,并不打算在这种场合就开始考较他的学问,略说过几句话以后便让他落坐。
宫宴的座次早早排好,一开始并没有落这位的位置,楚倦便做主让人上了座位与他同席。
今年会有一场大雨冲毁堤坝,而又因此引出贪污受贿之事,常年仁德的启明帝大怒下令彻查,楚倦被牵连贪污失去圣心,今上以为他虽骁勇善战但确实心无百姓,不堪重任。
而就在此时,六皇子得温暮归建议不顾暴雨如注三顾茅庐终于请得陆续出山,陆续擅水利之事,解了今上燃眉之急,令六皇子大得圣心而后起势。
这辈子楚倦在府里可不真是天天养伤,好歹还是做了些事的。
他并非铁石心肠,在水患未发生之前防患未然当然是最好的,朝中缺这等人才,他父皇也是大力支持。
楚倦将酒水递给身侧陆续,“这是宫中才有的千日红,你试一试。”
陆续有些拘谨连忙回头双手接过:“多谢殿下。”
递过时难免有些接触,那一瞬间楚倦陡然察觉到一股极锋利的目光扫视过来,他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温暮归。
那目光很不好形容,似悲似怒,见他看过来又低下头,将酒杯重重落在桌面上。
楚倦只看了他一眼就撤回了目光。
多看他两眼大概还觉得自己对他有企图,避而远之是最好。
见楚倦目光避开陆续似有不懂凑上前去与楚倦交谈,不知怎的温暮归下意识的桌下攥紧了手掌。
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倦想避开但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他行伍出身在场武官基本都跟他有故交,一个月没见面,见面就是络绎不绝的敬酒,敬的他头疼,最后只能很没良心的把庄恒落下替他挡着,他出去透会气。
宫宴自然设了专门的偏殿供人休息的,楚倦身份尊贵自己留了一间偏殿,在里头揉着眉心的时候骤然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
他略略抬头掀起眼帘便看见站在面前的温暮归。
这个时候还要打起精神应对,楚倦却是有些醉了,懒得应付他:“温大人过来有何贵干?”
他声音冷淡至极,温暮归本来是想过来问他是不是醉了,是不是头疼,旧伤是不是复发的厉害,听了他这语气心中无名火蹭一下上来了。
“靖王殿下风流倜傥,换人速度当真是快,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
他这话阴阳怪气的厉害,楚倦两指按在眉心,勉强睁开一双眼瞧着他:“所以呢?”
所以?所以什么?温暮归心口滞涩,手指攥的死紧。
“所以这么快就厌倦了微臣,将微臣赶出去然后不顾大雨也要去接新欢回来?”
这些日子闭门谢客原来是远去江淮接新欢,他竟然当真以为靖王是旧伤复发,是不是自己当时伤了他,竟然还担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