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后继无人,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而若是真没有人有足够的能力继承殷氏,那还不如让殷氏真的退回到祖地蛰伏起来度日,若有,那也要蛰伏一段时间。
长离所留下来的那些人脉资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无足够的能力,这些东西便是催命符,而现如今,也不是都有哪些人脉的最好时机。
对于他的后辈们,长离并没有事事为他们打算清楚的意思,庇护他们一时也算尽到责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本也算不上什么君子,就如此吧。
更何况,拿得起便拿着,拿不起便放下,这本就是真理,明哲保身,总比连端饭的碗也被人直接敲碎的好。
当然,他相信,殷恒安再怎么样,也会比殷明翼要好上一些。
殷氏总归还是会回到洛京的。
他神色衰败得躺在床上,一双眼瞳却依然如以往一般温润,他语气清淡的道:“当年那医者言我寿不过三十,现在看来,倒是我赚了。”
跪在地上的殷安恒和他的父亲纵然已经心有所感,却依然十分的伤怀,殷安恒在他父亲开口之前先道:“叔祖,医者又开出了新药方,您一定会撑过去的。”
相比起神采飞扬的殷明翼,他显得要内敛许多,相貌文雅,五官虽不精致,却又莫名的耐看。
殷氏子弟大多受过他的教导,尤其是嫡系的子弟,更是常年受他熏陶,所以殷安恒对他的感情很深,此时脸上的伤怀之意比他的父亲还要多。
长离望着他的眼睛,神态安然,他道:“不用开什么新药方了,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我大概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自己也不想在这里呆到第二天。
他淡淡的吩咐道:“借着此事,你们便先回到族地避一段时间的风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重返洛京,那时候一切尘埃落定,也就无需承担那么多的风险。”
想必到时候新皇也不至于扣着宣平侯的爵位不封。
至于说少了一份从龙之功——这个算了吧,殷氏哪怕是少了两个支柱,也是传承了上百年,势力盘根错节,非常不小,若是在这种局势下去挣这种功德,只怕会适得其反,横生枝节,最后走上另外一条不归路。
前世,梁疏死后,历代的把握朝政的权臣家族,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长离观皇朝气运,知晓梁氏皇朝至少有一百多年的气运,百年之内,梁氏不倒,所以,他也不准备横生枝节。
就让小辈们自己奋斗去吧,总归是要努力一场的,先祖余泽还能让他们世世代代受益不成?
时至盛夏,天气日渐炎热,可这个房中却依然清凉如初,长离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新生的一截青芽,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哭声自相府中传出,惊住了大半个洛京,皇帝恩旨降下,殷氏在大办丧礼之后,扶棺回乡。
相比起月余之前的那一次葬礼,这一次要盛大了许多,也哀戚了许多。
分量重的殷氏族人都随之离京,还留在京中的也就是两三个主持门庭的族人了,一时间,门庭若市的殷氏迅速冷清了下来。
而随着殷氏的离京,原本被压在水下的暗涌彻底的爆发,整个洛京迅速纷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