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难受。倒不是因为心疼冯世康,主要还是觉得自己答应了人家,事也没办成,很不像话。
费嘉年凑过来:“今天出门吗?”
“出吗……?”她弱弱地问。
“我看你想。”
纪南愣了:“……我想吗?”
想还是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冯世康说走前再请她吃个饭。这种零下六度的天放在平时杀了纪南她都不会出门,但今天有心想劝他再等等、让她再去探探口风,硬着头皮也得出,临走前还顺了费嘉年一顶帽子,看他戴着好帅,往自己头上一套才觉得大,卷了好几道边,弄得不伦不类的,费嘉年帮她整了整,才勉强又有了帽子的形状。
“吃完饭你来接我吧。”纪南拽着他不放。
费嘉年知道她打算今天回家,心里惴惴不安,安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就坐在外面咖啡店里等,怎么样?”
再好不过。
冯世康每次请客都点一大桌子菜,这次也不例外,看她额头有伤,愣是又加了个荷花肘子,纪南拦都拦不住,扶着脑门坐下来,心想:纪东啊纪东,你这个前男朋友是缺心眼吧?
缺心眼冯世康坐下来第一句话,嚅嗫着把微信留言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纪南听得头痛,趁服务员上菜,赶紧反客为主地招呼起来:“姐夫吃菜。”
冯世康哎哎地点头。两人低头各吃各的,纪南正在心里盘算回家怎么跟爸爸低头,只听冯世康小声说:“这次回来,去看你姐了。”
纪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是过了半分钟,抬头:“我姐?”
冯世康很少在她面前提起纪东。纪东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大概就是个预备挨揍的信号,是大学时代在操场边被纪昌海抓着衣领拖了五十米的惨痛回忆,在纪家人面前提纪东,对他来说绝对是件高风险的事,今天不知怎么的,提起这茬来了。
“纪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是男人?”
倒也不是。最初的最初,纪南觉得他连人都算不上,顶多算是类人,一种近似于人类、但因道德水平败坏而差了那么一小截的物种。这些年过去,她连纪东的脸都快记不清了,童年越来越远,樟县,妇幼医院,纪东喜欢的女士烟,还有小毛头……她不是抓着过去不放、在自我折磨中沉沦的人。说到底,冯世康不值得她记恨这么多年,而原谅也不是她有资格能做的事。
他忽视了她的沉默,勉强地笑了笑:“我也没想过让你们原谅我。”
冯世康今年三十五六岁,优渥的家庭环境和行业应酬让他年纪轻轻就吃出了啤酒肚,眼角眉梢却依然挂着跟年龄不符的天真。隔着一桌子不冷不热的饭菜,纪南心想:爸爸有件事说得没错,这人脑子坏了。
“……结婚的事,我跟你爸妈也说了,是他们让我别告诉多多,怕多多知道了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