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八喜 陆归 1568 字 2024-03-16

高三一年过得兵荒马乱,同学们在模拟考和作业卷中埋头挣扎,他刚把五十几个名字跟人脸记全,高考就来了,大家又忙不迭地各奔东西。毕业之后,费嘉年见过的同学不会超过五个,以至于刚在家长会上见到纪南时,他差点都没想起班长的名字。

她就像一把钥匙,那之后,所有关于高三的记忆就如同沉在水底的树叶,一下都浮了上来。

费嘉年记得很清楚,她是林婉的好朋友,而林婉是林叔叔的女儿。他那个爸好面子爱吹嘘,嘴上没个把门的,得罪了不少人,林婉想必也被冒犯过,因此对他颇有剑拔弩张的架势,回回见面都黑着张脸,好像他欠了她五百万不还。

而纪南总是在她身边。

班里的女生曾给费嘉年暗中取过一个绰号,叫美人,钱丰拿这个来开他的玩笑,他也不恼,笑着问:“哪位人才啊?”

是纪南。

他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一知道这个绰号是纪南的手笔,心里突然就没底了。她是什么意思呢?是夸赞,还是讽刺?是喜欢,还是讨厌?

费嘉年看不明白。他也不明白纪南看他的眼神,像生物学家观察珍稀物种,带着一点新奇、一点探究,好像在说:费嘉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种微妙的距离感无声无息,像长矛与盾,把他远远隔绝在外,莫名其妙、无缘无故,让他不安。费嘉年欲要上前辩解或是问个明白,却以直觉断定她根本不会听。

幸而他们只当了一年同学,因此这件事也只困扰了他一年,之后大家就各奔各的前程去了,谁曾想冤家路窄、上天作弄,走到今天竟然又遇上了。

开门时她后退的一小步,在公交车站上顺口说的谎,还有送他回来那天晚上条件反射式的躲闪——费嘉年小心翼翼地试探,步步为营,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纪南是真的不喜欢他。

十八岁时的悬案再次占据他的大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几乎令他无法安睡。

费嘉年差点要拨通纪南的电话,通讯录都点开了,又勉勉强强地住手。要说什么呢?纪南,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他都能想象纪南惊诧而警惕的模样——费嘉年,你是谁啊,哪根葱?

费嘉年一直睁眼到天明,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门上班,被贺明明打趣:“费老师啊,年纪轻轻,虚成这样?”

费嘉年低头翻阅班级日志,镇定自若:“我给后浪让让位。”

缺乏睡眠让他一整个上午都神志恍惚,偏偏两节课和行政会议把工作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要到午自习铃声响起、学生们都在教室里坐好了,他才能回到办公室稍微休息一会儿。

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费嘉年做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梦,短暂而混乱。

纪南在教室里写数学试卷,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想给她讲题,她却“啪”地把作业本一合:“费老师,你想干什么啊?”

他说我不是老师啊……我只是想帮帮你。

纪南两根眉毛像害相思病,一个劲往中间挤,看上去真的是很困惑:“费老师,你累不累啊?”

一贯伶俐的口齿和大脑双双失效,费嘉年的手心都是汗,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纪南追问。他说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