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一张曲折的铁皮,在昨天下午吃剩的雪糕棒上划刻起来。她想做一枚漂亮的书签,这个花色已经练过很多次了,应该不会再失误。
然而就在快要成功时,一片阴影覆在桌前,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抬头,手里的铁片和快要雕刻完成的雪糕棒一起被拿走,力道有些猛,甚至在她的小手指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身量高壮的老师遮去大部分光线,眼皮垂下来,冷漠里还有其他情绪,她看不太懂,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
她看见自己快要完工的作品被轻易的折成两半,在说起课程时分明悦耳的声音只留下两个没有感情的字。
“垃圾。”
她瞬间无地自容。
学校的操场上本来有几个滑梯,之前学生们可以自由过去玩耍,后来有一位孩子不小心在这里摔了一跤,学生家伙过来大闹了一番,滑梯便被锁了起来。
并没有严令禁止,所以依然会有孩子在放学后短暂的去玩一会,但是一定要家长在场,不然便会被拦在门外。
自从家里被“下岗”这两个字击中以后,父母就没再有时间来接自己上下学了,所以即使想要过去玩的心非常热烈,却依然只能蹲在围栏外看着那些孩子们的笑脸。
随着那两个字而来的不止是失去玩乐机会,还有越来越清淡的餐食,长了蜘蛛网的牛奶盒,死亡在角落的仙人掌,落灰的渔具和越来越多的争吵,以及父亲永远吸不完的烟和母亲的眼泪。她隐约意识到家里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却并不能理解那是什么。
像她一样遭逢突变的人似乎不在少数,她还记得不久之前父亲和其他一众与他相同的工人蹲在马路上拦截车辆的画面。她看到那辆崭新漂亮的轿车从巨大的烟囱怪物里出来,她看到血红的条幅写着她看不懂的字体,她看到大人们黑瘦的手臂举着安全帽和饭盆敲敲打打,脖子上的汉巾湿透。无数张嘴,无数双眼,重叠在一起的叫喊里含着热泪,太阳很大,快要把人热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