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尘？”凤绿一愣，“丢就丢了吧——”

天祭961年，天下大治，金秋丰收。

那日，凤绿又登上城楼抚琴，她仿佛远远望见追尘朝着她飞驰而来，如当年在月恒湖畔一样，带来一个身受重伤，命在旦夕的人。

“母后果然在这儿。”

弗离的声音打断了凤绿的思绪。这两年弗离长高不少，眉眼渐开，已是个翩翩玉立的少年郎了。

“你怎么来了，你已经很久不陪我来这里了。”

“儿臣见御花园中菊花开得好，便折了给凤央宫送去。可晗衣说母后不在，儿臣想母后该是来城楼了。”弗离嘴角含笑，谦谦有礼。

凤绿一袭华贵非凡的雪绣紫袍，头上却只簪着一支素银的双堇花步摇。她离开琴案起身走到砖墙边，望向东方：“离儿，我忽然想起古人的一首诗。”

“什么诗。”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母后是想起什么故人了吗？”

凤绿莞尔一笑，冰凉的指尖自若地拂过眼角：“想起的人，实在太多了。”

“儿臣也想起一个人，不知母后还在想着他吗——”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解不开的心结，凤绿不去理会弗离的话，只说：“今日你父皇下令木晔做的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父皇要木晔将剑祭园中的剑祭树遍植天下九省。”弗离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解，“妹妹还闹着不肯把园子里的剑祭花移走。父皇素来极疼爱妹妹，不知此番为何铁了心。”

“知道为什么任凭祭儿如何闹，你父皇都不改变心意吗？”凤绿甩了甩衣袖，拂去衣上浮尘，“因为你父皇心里有个人，你父皇曾答应她，终有一天，会为她把剑祭花栽遍整个北漠。”

“父皇不顾母后的感受吗？”

“就像我每年在这里抚琴，你父皇也从不过问一样。”凤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离儿，你父皇近年身体越发不好了，这件心愿不了，他不安心。”

“母后是什么意思？”弗离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父皇怎么了？”

“你父皇的身体反复得厉害，我的药也快压制不住他体内的毒。不然他为何急着要木晔去九省栽花。”凤绿面对着弗离，伸手抚平他肩头的细小褶皱，浅浅笑着，“你父皇将来是要和前紫宸的先皇后了了合葬的。”

“父皇怎能这样这样对母后！”

“他怎么对我了？难道他对我不好吗？我不走，你父皇就许我一世帝王家。他敬我信我怜我爱我已是万般不易，为何还要他与我生生世世，长相厮守？”凤绿笑着反问，“你还年轻，很快就会明白，帝王家很少能得到纯粹的感情。”

“很少，不代表没有。”

“是啊，我和你父皇都知道——很少，不代表没有。”凤绿又朝向东方，嫣然而笑，“离儿，你还是回去早作准备罢。”

“母后要儿臣做什么准备？”弗离那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凤绿头也未回，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