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左延一番话,凤绿只觉心口之痛难以纾解,梓翚知她如斯,她竟分辨不清自己是悲是喜。她已不知何事萦怀,心绪如同翻乱的琴谱,杂乱无章,难以成乐。
难怪他只要她登楼抚琴,难怪他从不捎来自己的消息,难怪他不应允她会回来,他甚至不问她要那个答案。原来,他已决意要走。
她不会再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此刻,任何的牵绊对他们而言都是万丈深渊。他既已走,就让他走得彻底些吧。
这一夜,凤绿只呆呆地看着烛光明灭,烛蜡烧尽,连左延何时退下,也未察觉。
天尚未放亮,整个王宫已然因为皇帝的大婚而热闹起来。宫人侍者拿着各式物件奔前走后,凤央宫更是忙碌的核心,今日她就要嫁给紫宸的皇帝,正式成为紫宸的皇后。
“娘娘,您真好看。”星晓看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凤绿赞道。
凤绿看着镜中的女子,眉间轻点朱砂,樱唇雪肌,高贵华美得不可方物,她竟不认识这样的自己。
那一袭月绣金凤羽衣外裳镶着金丝络,逶迤拖地,描着锦凤花纹的广袖垂摆及地,腰间裹着的珍珠流苏,只消她轻轻一步便摆动起来,摇曳生姿。但只那脂粉都未遮盖完全的憔悴眼色,令她心中隐隐作痛。想起那日在剑祭林,梓翚补给她的那一场“明媒正娶”,她不由自嘲地笑起来。
“丫头,该动身了,擎宇殿那边催了。”七叶夫人可以加重力道,拍了拍凤绿的肩膀,将她从出神的状态中拉出来。
“夫人——”凤绿一开口才发现,喉间声色嘶哑,竟有些哽咽的意味。
“都会过去的。”七叶夫人看着凤绿的失态,心疼地安慰道。
凤绿摇了摇头,又恢复那副浅笑的完美神情:“夫人,千宁没事儿。”
“娘娘,快把珠帘放下来,不早了,咱们走吧——”星晓见状,赶忙插话。
凤绿安静地将凤冠上的珠帘落下,挡住那一副完美的表情。
再跨进擎宇殿,凤绿隔着眼前的珠帘,扫了一眼大殿。灼风同样一身喜袍高踞王位,各国来使,朝臣贵胄分列两旁。
呵,好大的排场,看上去竟真有几分天下一统,八方来朝的意味。凤绿暗笑一回,因为不同的是,这些人各个居心叵测,来者不善。
宣召册封之后,灼风缓缓走下王座,站定在凤绿面前。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用一种坐等好戏的目光的打量着他们,他们想知道立誓不再册封皇后的紫宸王为何出尔反尔,白堇的这位千宁公主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降服了这个霸气的帝王,白堇和紫宸两国又到底打了什么如意算盘?
灼风一把揽过凤绿的肩,面向文武百官,用一种凤绿从未见识过的威严开口道:“堇宁皇后,乃上苍赐给朕的礼物,使朕深知往日各国百姓深陷战乱之苦。从今以后,紫宸、白堇两国将共保北漠安定,凡擅自挑起战争者,皆为北漠公敌,各国尽可群起攻之。”
大殿内死一般沉寂,灼风一番话犹如一盆凉水,向众人劈头浇去。
凤绿亦是难以置信,堂堂紫宸的皇帝,竟是要为她放弃北漠霸主的地位!她一心要助他平定天下,他却已决定偃旗息鼓,维持北漠这所谓的安定!北漠九国,早已不可能各自为政,安居一隅,天下大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正当凤绿被困死在难解的谜题里,灼风侧过身,将凤绿掩面的珠帘撩开。
“皇后不要说两句吗?” 四目相对,凤绿看到他眼里款款的笑意,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