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间屋子里除了新郎新娘,所有人都很入戏。
大家起哄得热闹,加之长辈们目光不离,周礼在一片呼声中打横抱起蔚莱进到婚车。车队缓缓启动,蔚莱像得到某种感应回头去看,隔着后车窗她看到母亲在拭泪。
哭了啊。七天里有五天都在和女儿闹别扭的蔚家妈妈,哭了。
“还好?”周礼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七月酷暑天,穿西装已然要命,还得没由来被折腾一番,他怕是也在怀疑人生吧。
“你说,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蔚莱叹气。谎,大概就像周礼每天打交道的铁轨,越延越长岔口越来越多,渐渐的扯谎人自己都迷失了,不知哪里是起哪里又是终。
“到这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周礼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我和你一样,有很多辜负不起的人。”
是,我们都是宁愿负了自己也不愿负他人,这样的恶人。
见蔚莱有些低迷,周礼有意打破沉默,“你到底穿多大的鞋?”
“38。”
“不对啊,我明明看你买的 38 号半。”
蔚莱不禁露笑,“高跟鞋大半码。”
周礼大彻大悟“啊”一声,脸上尽是“怎么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开卷考试都过不了,婚姻果然是堂学无止境的教育课。
路上堵得厉害,婚车队伍只在周礼家停留片刻便匆匆赶往会馆。是谁说过结婚就像打仗,且不说日后磕磕绊绊,这开场就在和全世界对打。
周妈早就透露过她要亲自设计会场布置,事实上当蔚莱踏进的那一刻,她惊呆了。她觉得自己不配,这样的人间花园,专为这场婚礼而造出的仙境,她霸占了另一个不知在哪里的女孩的梦。整齐化一的绿色桌布白色椅套,舞台通道两侧是一簇簇绿叶相伴的白色玫瑰,主舞台悬挂起一道绿白相间的彩虹,白色纱帐挡住背后的大屏幕——他们没有视频亦没有照片,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讲出来的恋爱故事,所有的所有对于这样一场结合都太奢侈了。
司仪上台,一段欢迎词之后请出新郎。蔚莱挽着爸爸的手一步步从通道走向自己的爱人。一切都按既定流程执行着,直到蔚爸交出手里的人,蔚莱清清楚楚看到,父亲流泪了。只有一行泪,他单手抹掉,随即又咧嘴笑起来。
可是爸爸你一下都不要哭啊,这不是真的。眼前的任何都不值得你哭。
蔚莱是流着泪上台的。
司仪说“我们的新娘现在很激动,是感动的泪,也是欣喜的泪”。不,绝对不是,是内疚,是自责,是慌张,是对不起的人太多以至于不知如何是好。
全场唯一懂她的人就站在面前,周礼伸出手蹭掉她脸上的泪,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对不起”。
而眼前人,他的怅然若失,他的郁结难当,他的踌躇落寞全写在脸上,他能好到哪儿去?蔚莱摇摇头,“谁又对不起谁呢。”
从三个月前一锤定音的那个夜晚开始,如果说某刻他们同时对这场婚姻产生悔意,就是现在。
现在,司仪宣布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