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敲了敲了缘的手背,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天静兰回来都快子时了,你怎么还没睡。”了缘猛地被吓了一下,打了个嗝,捂住嘴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那天一一一直闹我,我睡不着就想出来找你,后来看你们又都在忙便回去了。”了缘两根眉毛皱起来,一本正经地抱怨着。一一可是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很少晚上闹得如此厉害,他本来想抱着她去找顾明朝看看,谁知道刚好顾静兰回来了,西苑忙成一团,顾明朝坐在院中凉亭里听着顾静兰讲着今晚宴会上的事情,了缘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听了会墙角。

“静兰姐姐和你聊公主大宴的事情,那些人好讨厌,我听得好生气,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了缘抬眼斜看着他,那天晚上也不知是月色正好,还是顾明朝笑容太不加掩饰,了缘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笑意,那种神情带着一点欣慰,一点开心,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顾明朝咳嗽一声,严肃地说着:“小孩子大晚上不睡觉听人墙角,吃饱了吗,吃饱了抱着一一去玩一会,葛生在楼下,去吧,别跑太远了。”

了缘高兴地跳起来,抱过一一开心地向着楼下跑去,楼下葛生匆匆跟在他们后面,没一会便淹没在人群中。

“所以你在笑什么?”时于归琉璃大眼盯着对面的人,眼底的鲜红泪痣在金光闪耀下衬得人肌肤雪白,眼睛灵动。顾明朝移开视线,低声说道:“公主才思敏捷,所射之词非常精准。”

时于归长长的哦了一声,狭促地看了一眼顾明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正儿八经地附和着:“这是当然,只是没想到方思也不错,短短时间也能编出理由来。”

顾明朝觉得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又是无奈又带着隐秘的欣喜,像是满目疮痍的泥土下冒出一朵鲜红的花枝,它还那么小,那么细,却又在那片土地上带出勃勃生机的姿态,强势又柔弱,让人不得不放置心间。

顾明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抬眼,惊疑试探的视线看向时于归。年轻尊贵的公主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嘴角带笑,印象中的她似乎大部分都是这般模样,懒懒散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眸子里倒影着你的模样,却不曾把你放在心里。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从第一眼看到她扣上滩涂面具,狰狞鲜艳的面具中那双琉璃大眼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着光,发着亮,再到她端坐在东苑正堂上,笑靥如花却行事果断,最后停留在牡丹园中那身繁琐富贵的红色长裙,层层宫灯下单薄瘦弱的模样,还有花壁中一闪而过的纤细下巴。

她又美又娇,可偏偏他看到强大背后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脆弱。顾明朝盯着那颗红痣入了神。

“你在发呆?被戳穿了也不至于这么逃避我吧。”时于归拍了拍桌子,皱了皱鼻子没好气地说道。顾明朝蓦得回神,发现自己的失礼,收回视线,叹气说道:“公主慎言。”

时于归最烦别人叫她慎言,原本第一个是太子哥哥,如今顾明朝已经隐隐要赶上来了。她不高兴地倒了杯酒,想着回宫还要面对两张让人厌烦的脸便觉得烦闷,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