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司马岳再也没有醒来。九月二十六日,他停止了呼吸。

虽然这日早在意料之中,但褚蒜子还是悲伤地昏厥过去。等她终于悠悠醒来的时候,却见母亲谢真石在榻前垂泪。

“阿母!”褚蒜子伏在母亲怀中,放声大哭,她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想要把这些时日,隐忍的,压抑的,不忍让司马岳看到的悲伤和无助,全部宣泄出来。

“我可怜的女儿……”谢真石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汹涌而出。她才刚刚二十岁,才步入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便守了寡,顶着个太后的虚名,守着还不到周岁的外孙。她以后如何在这寂寂深宫之中,挨过一个又一个的凄清长夜?唉,早知琅琊王如此短命,当年自己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

褚裒此时,却在褚府中,双目失神,喃喃自语,“非人臣之卦,非人臣之卦……”郭璞的面容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他满脸惊讶,“此非人臣之卦,不知为何会显示这种祥兆呢?二十年以后,我的话才能应验。”

屈指算算,离郭璞卜卦之日,已经二十九年了。先前他以为,司马岳称帝,女儿封后,此卦便已应验,不料,此卦的真意在此!女儿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而自己成为太后之父,所以才是“非人臣之卦”!一阵惧意涌上褚裒的心头,听闻何充认为自己是太后之父,应当总揽朝政,已经上书举荐他为参录尚书事,但褚氏毕竟根基浅薄,如果因为外戚的缘故,骤握中枢大权,只怕众人不服,又得罪庾氏,还不如出镇在外,掌握兵权,才更为稳妥。

第三十五章

虽然褚蒜子有着无尽的悲伤,但皇太子柩前即位,向来是传统,而朝廷不可一日无君。

当她穿着素服,不着脂粉,不戴任何首饰,睁着肿得像核桃大的双眼,抱着襁褓中的皇太子司马聃出现在太极殿之时,群臣不禁纷纷唏嘘垂泪。

常内侍宣读先帝遗诏,何充带头跪了下去,叩首道:“臣谨遵先帝遗诏。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众臣纷纷跪下,“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司马聃太小,不能独坐,褚蒜子抱着儿子,坐在太极殿的御座上,望着阶下叩首如仪的众臣。这是她第二次临御太极殿,上一次,是封后之时。虽然还不到两年,却恍如隔世。

群臣的祝祷又一次山呼海啸般地扑面而来,她却只觉得彻骨的寒意。

她,能替先帝,替儿子,守好这个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