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跪在榻前的司马岳的手臂,道:“二弟,别哭了。听我说……”
“皇兄。”司马岳抹了抹眼泪。
司马衍看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庾冰,道:“舅父建议,立你为储,朕答应了。”
“什么?”司马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看司马衍,又看看庾冰,却见庾冰对他微微点头。
殿内回响着司马衍微弱而低沉的声音,“三舅说的对,国赖长君,这副担子,朕便交给你了。但你要答应朕,一定要善待丕儿和奕儿。”片刻之后,又道:“也善待周贵人。”
“我……”司马岳心乱如麻,这些年他担任侍中、司徒,对朝事日渐熟悉,也不像当年是闲散王爷时,那样排斥政事了。
司马衍与庾冰两道目光盯着他,期冀、酸楚而热切,司马岳终于重重磕下头去,道:“喏!”
立司马岳为储的消息传了出来,朝臣议论纷纷,大多赞同,认为国赖长君,而且司马丕年纪太小,婴儿多有夭折,能否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唯有中书令何充,找到庾冰,道:“父子相传,是先王确立的旧制,改变旧制很少有不导致祸乱的。当年周武王不把天子之位传给周公,并非不爱他。如果琅琊王即位,两个皇子怎么办呢?”
庾冰自然不听。何充冷笑而去,私下却对人道:“庾冰不过是久掌朝政,怕大殿下即位后,自己与皇帝之间的关系疏远,因此立推自己的亲外甥即位。”
消息传到豫章太守府,褚裒想起了当年郭璞的那一卦,喃喃道:“果然如此……这是天命……”
次日,司马衍下诏,立司马岳为皇储,六月初七,中书监庾冰、中书令何充、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令诸葛恢同时受顾命辅政。第二日,司马衍驾崩。
咸康八年,六月初九。
建康的太极殿内,幕帷全部换成白色,殿下默默肃立的百官们也全部穿着素服,面容严肃而哀切。
巳时正。
司马岳身穿孝服,如同一个被牵着线的偶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走入殿内,一步一步地登上御阶。直到此时此刻,他犹如身在梦中。
等他站好,早在阶上等候多时的常内侍高声道:“大行皇帝遗诏。”
只闻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所有的人都跪在了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常内侍立在司马岳面前,手捧遗诏,宣道:“琅琊王司马岳,乃朕之母弟,有君子之风,允塞时望。可以即皇帝位。卿等务必尽心辅佐他,无坠祖宗之显命。”宣读完遗诏,常内侍双目含泪,却又面带笑容,将遗诏交给司马岳,双手将他搀扶起来,叫道:“陛下!”
司马岳手持遗诏,一步一步地走向御座,转向阶下的群臣,坐在了御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