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北笑道:“你不想要它么?”
余苇沉吟,再一次侧转刀身,凝视这支刀。
这是当今最显赫的一位刀者用过的武器。他花了很多时间练刀,当然也幻想过,有一天将和那位刀者结识,平坐论刀。但不知为什么,流水刀在手,此刻他心里浮出的,却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他的母亲。
不是那位高堂上的嫡母,而是那个低眉侍立,永远站在一边的女人。
余苇犹豫着。
“带走它。”卢北道。
余苇抬起头,目光与铸师轻轻一碰。卢北冷然道:“取回我的‘君’。”
舟子划开水面,湖上风重,将舟中人的衣摆吹得簌簌作响,不远处锁澜桥上,也有三五行人赶路。他们要去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望湖楼。
“望湖楼下,邀君一战。”
几乎一夜间,这封战帖传遍了江湖。
战帖下给一个近来炙手可热的剑客,自从半截刀燕开败给摧城之剑,石原这个名字,早成了江湖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实际上认识石原的人并不多,见识过他的剑的,就更少了。传说那是一个常穿黑衣的青年,带着一支举世无双的剑。好像很多人都喜欢石原的故事,这样的梦一直都很流行,一介无名之辈,猛然间也可以声动江湖。
下帖的人出自庐阳余家。
余家的入鹿刀法一直名望很大,家主余逢和半截刀燕开颇有交情。但下帖的并不是余逢,居然是他的第八个儿子余苇。听说过余家八郎的人其实也不多。认识余家的人声称,那是个看着有些羞涩的年轻人,从来没有出过风头。因此也没有谁清楚,余苇的刀法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噫,”杜西洲道,“要去观战的人不少。”
且惜愁望着西湖对岸,此时塔下满山秋叶,半数凋零。
“入鹿刀法,你曾经见过么?”
且惜愁道:“没有。”
杜西洲“哈”地一笑,道:“去看看也好。不知你上一次看人打架,是在什么时候?”
且惜愁没有回答。
因为那个答案是洞庭湖。
她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当年天下剑首叶平安和摧城之剑的一场比试,她正巧也在洞庭湖。于是她在一旁观摩了两位绝顶高手的较量。
在叶平安深沉渺远的白云剑映衬下,她对石松出剑时一招一式的壮阔宏大印象很深。
摧城之剑,势拔五岳,石松的剑法大开大阖,剑气雄浑,令人有无坚不摧的错觉。
她不由看得很专注,没有意识到两位剑意纵横,战圈挪移,石松被叶平安逼得退后,摧城之剑一记重招横过,剑气向她扫来。她只好挥起刀鞘一挡。
那时正战得酣畅淋漓之际,石松却好像吃了一惊,撇下对手,向无辜受到波及的观战之人赶去。见她毫发无伤,松了口气问:“朋友无妨?”
她点点头。
石松疑惑地打量了她一会,问道:“不知朋友大名?”
她道:“且惜愁。”
石松猛地动容,笑道:“原来如此!改日拜会。”
那是一位善意坦率的剑客,难怪是杜西洲的好友。但她没有与他再会,因为数月之后,他死在杜西洲的刀下。
舟子已经过了湖心。
“洞庭湖。”杜西洲忽开口,自问自答,“是在洞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