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外语的大胡子,被借调去了市翻译局,给新入职的工农兵学员培训,十天半月回不来了。
姑妈倒是被放了回来,为了程维扬逃港被抓的事,愁得吃不香,睡不着,懊恼自己“后知后觉”。
在甘露进入帮扶队以前,程维扬在11号院出了名的难搞。
明明是全市十佳青工,朝气蓬勃的大好青年,一朝曝光资狗血统,破罐子破摔,懒得油瓶倒了都不扶,除了他养母,跟谁说话都冷嘲热讽。
配合改造?呵呵哒!
穿惯了劳动服的人,每天打扮得像个电影明星,吃、喝、穿、用,怎么脱离群众怎么来,还有一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你们看不惯我,就赶紧干掉我,干不掉,就憋着!
又黑又横,刺头一个。
甘露来了以后,他原地一百八十度大拐弯,西装扔了,墨镜摘了,重新换回四个兜的中山装,每天早起晨练,健身,帮着院里干杂活,只看外表,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资狗。
甘金花以为他是想明白了,谁知道是惦记上甘露了,还异想天开,要拐了她一起逃港!
逃港!
无论程维扬是成功还是失败,甘金花都不能接受。
甘露喜欢的人是卢南樵,天天跟他腻在一起,你侬我侬,哪里有程维扬插一脚的地方?
他硬把人拐出去,强扭的瓜伤手,甘露也不是绵软的性子,针尖怼上麦芒,互不相让,非得闹出事来。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踩了卢南樵的底线。
他都不需要刻意打击报复,只要把程维扬的罪行夯实,督促军管队照章办事,程维扬就死定了。
甘金花心情煎熬,甘露也不好受。
原本她能自由进出11号院,现在却要有岗哨陪同,服务员时不时就会来敲门,确认她人在房间里,一切安好,没有擅自外出,也没有被坏人裹挟。
偌大一座院子,看似繁华锦簇,其实是非之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人人惊惶。
日子一天天溜走,程维扬杳无消息,甘金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趁着卢南樵来看甘露,她悄悄替“干儿子”求情:
“只坐牢,不杀他……行吗?”
她问得满眼期待,答案很冷酷:
不行,必须死,马上就得死!
按卢南樵的说法,程维扬罪大恶极,已经被判了死刑,月底就执行,跟满树吱嗷吱嗷的知了一样,没几天好活了。
甘金花心疼地半天缓不过来。